<>“断袖?”小狐妖煞有介事地扯起赫连钰的衣袖看了看,“没断啊!”
苏柒快被她蠢萌哭了:“断袖的意思就是……他喜欢男人。”
“啊?!”小狐妖毫不掩饰地掩口惊讶,显然被刷新了三观认知,“我娘说,阴阳合和乃是天道,男子就该喜欢女子,怎么会……”
苏柒叹口气:“人就是这么复杂。”
小狐妖跌坐在大石上,显然受了莫大的打击,十分垂头丧气:“我寻觅了许多日,好不容易才寻到了他,怎么会……”说着说着,竟以手掩面,呜呜哭了起来。
苏柒这人心软,最看不得别人在她面前哭,只得上前拍了拍小狐妖的背,想要开口劝两句,却发觉自己对于爱情观这等东西,着实的匮乏,劝都不知从何劝起。
想了想,索性借用李锦和黄四娘的话:“爱情这玩意儿,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只要你愿意等,终有等到的那一天。若随便找个不喜欢的人将就了,待到喜欢的人出现,却要如何是好?”
小狐妖抬起一双泪汪汪的眼眸:“真的?”
“当然了!你今日若执意恋上这男子,来日却发觉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爱上你,到时候岂不更加痛苦?听我一句劝,如今尚未深陷其中,趁早抽身而退。”
小狐妖一副茅塞顿开状,用衣袖抹了把脸上的眼泪鼻涕:“多谢姐姐教诲,锦乐受教了!”
“你叫锦乐?”苏柒忽觉不对,她明明一身男子打扮,“你怎么知道我是姐姐?”
狐妖锦乐笑道:“我们狐狸识人,是靠闻味儿的,姐姐身上一股处子香,自然是个女娇娥。”
苏柒觉得这小狐妖锦乐,是个不谙世事的单纯少女,十分可爱,“你就住在这山上?潭柘寺的和尚没有为难过你?”
“是啊!”锦乐骄傲地扬了扬脸蛋,“我娘说,越是佛气重的地方越安全,左右我们娘儿俩也不害人,寺里的住持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苏柒暗叹:灯下黑,果然是有几分道理的。
“姐姐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啊?我得空了寻你去玩儿。”
“我叫苏柒,住在广宁城北靖王府……”苏柒刚脱口而出,便有些后悔:邀请个狐妖来玩儿,只怕某王爷知道了不会很开心……“只是那王府里太危险,辟邪的玩意儿也多,你最好还是莫要擅闯。”
正说着,忽听躺在大石上的赫连钰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料想他快要醒了,忙对锦乐道,“你还是快走吧,一会儿被他的侍卫寻来,就不好办了。放心,我定不会把你供出去。”
锦乐有些依依不舍:“我一直住在山里,没什么朋友,姐姐要常来看我。”
苏柒保证:“我得空了,定会来找你玩儿的。”
锦乐恋恋地望了赫连钰一眼,重新化作一只小白狐,三下两下不见了踪影。
苏柒见锦乐去得远了,便在赫连钰身边蹲下来,伸手探了探他灵台,见一片清明,便放下心来。伸出二指按在他眉心之上,默诵了一遍清心咒。
咒语诵罢,便见赫连钰眼睫微动,转醒过来。
赫连钰睁开眼,便见面前正悬着一张娇俏的笑脸,“苏兄弟?”
“正是正是!”苏柒满脸写着喜气洋洋,“赫连侯爷,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醒过来的赫连钰,只觉身下身上皆一片凉飕飕,从大石上坐起来,疑惑地四下望望:“这是什么地方?”
苏柒笑眯眯解释:“潭柘寺后山的山洞。”
“我怎么会在这里?”赫连钰疑惑:他明明记得,自己在潭柘寺的东厢房。
这个么……苏柒眼眸一轮:“这我就不清楚了,我找到你时,你就躺在这儿睡得正香。哦,我知道了!”苏柒恍然大悟似的一拍掌心,“梦游!侯爷你是梦游来的!”
“梦游?!”赫连钰蹙眉摇头,“我从未有过梦游癔症。”
“这事儿不好说。”苏柒故弄玄虚,“毕竟是佛祖脚下,灵气浓郁,侯爷梦中受了哪尊神明指引,也不无可能。”
赫连钰愣了愣,却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释,低头看看自己精赤的胸膛和湿哒哒的前襟,“这……是拜苏兄弟所赐?”
苏柒笑得有些尴尬:小锦乐,看你干得好事,却要姑娘我来替你背锅,“这个么……我见侯爷睡在这里,千呼万唤你就是不醒,又怕你有事,”她瞥一眼地上的破瓷碗,“只好泼了你一碗冷水。可你还是不醒,我便扯开你衣襟,点了你的天突和谭中二穴,你这才醒了过来。”
赫连钰额角黑了黑:“如此说来,我倒要谢谢苏兄弟了。”
心中却暗想:为何每次见到这位苏兄弟,都是在奇奇怪怪的地方?都会遇到些不同寻常之事?而且,都会被扒了衣裳……
赫连钰有些尴尬地咳了咳:“到不知苏兄弟为何在此?”
“我么……”苏柒笑得愈发汗颜:总不能说我也梦游来的吧?“来潭柘寺进香游玩,长夜漫漫又无心睡眠,便出来四处走走,恰巧碰见了侯爷,真是有缘至极!”
是么?赫连钰在心底笑了笑,却也不再说什么,起身整了整衣襟道:“天色不早,我们还是回去吧。”
苏柒忙答“好”,跟着赫连钰出了山洞,向潭柘寺方向走去。
二人一路无语,苏柒却暗自着急:她此番出来,就是为套赫连钰的话来的,此时再不问,等回到潭柘寺人多眼杂,就更没了谈人生谈理想的机会。
只是,这话要如何引出来?总不能大咧咧地问“侯爷你可有什么未尽的念想?”赫连钰会觉得她神经病。
苏柒挠了挠头,蓦然想起黄四娘这一招叫做“貂蝉拜月”,所谓拜月么,说得便是人们总喜欢对着月亮述说心事,今儿又正好是十五……
苏柒终于找到灵感,望天一叹:“今晚这月色,还真是……”
才发现不知何时,天上一轮圆月已被乌云遮去,没了半点踪影。
这么不给面子?!苏柒尴尬地顿了顿,机智地转移话题,“这山中秀色,真是……”
但此时林中只有黑漆漆一片,风吹树木沙沙作响,偶有夜鸦“哇哇”啼叫几声,着实的骇人。
苏柒都快哭了:典型的月黑风高杀人夜啊……这天儿还怎么聊?
偏偏赫连侯爷涵养极佳,目光似笑非笑,一脸耐心地等她的下文儿。
苏柒咽了口口水,只得随手指了指天边黑压压的乌云:“侯爷你看,今日这乌云,别有一番气势哈!”
赫连钰淡淡笑了笑:“确是。”我就静静看你,究竟想说什么。
苏柒手心都攥出了汗,硬着头皮继续尬聊:“记得有诗云: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嗯……我特别喜欢这两句。”
赫连钰暗自蹙眉:她提这两句诗是何意?口中却道:“确是两句好诗,写尽胡虏犯边、大军压境、守城将士浴血奋战的壮怀激烈。”说着,饶有兴趣地望一眼苏柒,“看苏兄弟一派斯文清秀,竟也喜欢边塞诗?”
苏柒干笑两声:“我不像侯爷是统兵打仗之人,对这两句诗理解得透彻。我不过是从中悟出了些人生哲理。”
赫连钰觉得稀奇:“哦,这诗中还有人生哲理?”
“你看,黑云压城正似人生毫无希望,偏偏在逆境中又有金灿灿一道甲光向日,将毫无出路的人生照出了新的希望。故我以为,此诗与那‘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气势不可同日而语。”
赫连钰颔首笑道:“听苏兄弟这么一点拨,倒让我茅塞顿开。”你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着实的不小。
“哪里哪里。”苏柒暗自抹了抹额角的汗,“故我以为,虽然世人皆辛苦,人间不值得,但总有些美好的愿望憧憬、求而不得的人和物,如同一道照亮人生的曙光,让人间重新值得起来。”她七扯八绕一番,终故作不经意地问道,“不知赫连侯爷的人生中,可也有这般求而不得的憧憬?”
她这番话,似乎问到了赫连钰心里,他负手而立,望着天边沉沉的乌云,眸光微动,若有所思。
他兀自扮着雕像,一旁的苏柒却干着急: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难道是我提问的方式不对?苏柒正思忖着如何问得更明白些,却忽听赫连钰悠悠道:“苏兄弟说得对,人世艰难,若没了这道光照亮前行的路,又要如何鼓起勇气走下去?”
意思是有啊……苏柒心念一动,赶忙接着他的话茬问下去:“倒不知侯爷的憧憬是……”
赫连钰笑了笑,自言自语般:“希冀多年、求而不得、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你这不等于没说……苏柒暗叹。
正想着,如何将这话题继续下去,让赫连钰彻底将她当闺蜜敞开心扉,却忽见不远处现出一片亮光,接着便是陆陆续续的人声和脚步声。
苏柒依稀听到一个高粗嗓门喊着:“都给我瞪大了眼睛认真的找!莫要放过一寸蛛丝马迹!”
苏柒听得后颈一凉,这嗓音她认得,正是送她来潭柘寺的徐副将。
看来,她夜半三更溜出门之事终是败露,北靖王府的众侍卫寻她来了!
眼看徐副将带着众侍卫往她们这边急寻而来,苏柒不及细想,便一把扯过赫连钰钻进了草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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