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寻薛神医治腿?徐凯但觉自己浑身每个毛孔都透着拒绝,又深感被他家腹黑王爷算计了,急中生智提出个建议:“王爷既如此看重,何不陪王妃同去?王爷的箭伤也不妨让薛神医看看。”
我倒想陪她去,但被人家嫌弃了……慕云松暗自叹了口气,“我么,军务繁忙,分身乏术。你务必将王妃保护周全,回来若少了一根头发……”
徐凯从他家王爷话里,生生听出了“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周年”式的威胁,不禁咽了口口水,抱拳道:“属下遵命,定效死护王妃周全。”
“效死倒不至于,不过……”慕云松深觉,以苏柒惹事精的性子,当她的侍卫也并非易事,“她若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只需护她平安,由着她耍闹便是,回来事无巨细,向我汇报。”他唇角一勾,目光狡黠,“我倒想知道,这丫头一门心思往潭柘寺去,究竟打的什么鬼主意。”
他说话间不经意露出的满脸宠溺,令徐凯着实有些不适应:他家王爷果然堕落了……”
苏柒离开慕云松的书房,一路兴冲冲回到云水阁,才意识到她院子里的小厨房一穷二白,除了几块满记糖水铺送来的点心外别无长物。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便是如今这般光景了。苏柒正一脸肉痛地摆弄着自己荷包里的几两银子,考虑到集市上去买些果蔬鱼肉回来,石榴却提了个中肯的建议:“咱们王府的膳堂里什么材料没有?王妃既是为王爷准备晚膳,奴婢去膳堂要些食材来便是了。”
听说能省钱,苏柒简直喜出望外,当下打发石榴往膳堂去。
石榴端着簸箩来到膳堂,却见膳堂里的粗使丫头和嬷嬷们皆怯怯地立着,打听一下方知,慕夫人正在里面议事。
石榴对这位王府“二当家”慕夫人知之甚少,但她自知身份卑微,不敢造次,见慕夫人正跟膳堂的管事崔嬷嬷说话,只得默不作声地在一旁等着。
慕夫人听崔嬷嬷禀完了膳堂的账目,又慢条斯理地交代了几桩事,再悠悠然喝了几口茶,方看见一旁立着的石榴:“这是哪院的丫头?杵得木头桩子似的。”
石榴此时立得两脚都麻了,听慕夫人问话,赶紧陪笑道:“禀夫人,我是云水阁的丫鬟石榴。我家王妃今晚要替王爷张罗晚膳,让我来膳堂取些鱼肉蔬果。”
“王妃?”慕夫人拿帕子蘸了蘸嘴唇,“我没听说大嫂要张罗晚膳之事。”
“不是王妃娘娘,”石榴低头道,“是……云水阁的苏王妃。”
她“苏王妃”三个字方出口,便听慕夫人发出毫不掩饰的一声冷嘲,“那个姓苏的丫头?呵……她算哪门子王妃?”
见自家主子被诋毁,石榴心中暗自气恼,想了想道:“夫人,王爷亲自安排,今晚要在云水阁用膳,此事千真万确,耽误不得,您看……”
慕夫人心中有些窝火:如今她们母女二人寄居王府,说白了便是仰仗慕云松过活。她一心想把自己女儿云歌嫁给慕云松,人家非但看不上,偏偏从外面捡个野丫头回来养着。
昨日她女儿云歌从栖梧院回来便大哭了一场,说因那苏柒栽赃陷害,让她被表兄一通训斥,脸面都掉在了地上。
这狐媚子竟不知用什么媚术勾引了慕云松,来她的院子用晚膳!
慕夫人简直要气炸了!
但……这食材若不给,以慕云松软硬不吃的性子,回头责怪下来,她又担当不起。
慕夫人脸上青白一阵,被管事崔嬷嬷看在眼里,计上心来,向慕夫人禀道:“夫人,既是苏姑娘掌勺王爷用膳,普通的鱼肉青菜怕是入不得王爷的法眼。”
“你的意思是?”
崔嬷嬷狡笑道:“夫人知道,我们家那个死鬼老崔,奉命在外采刚回来,倒带回来不少南北特产稀罕物……”
“这都是什么鬼?”
苏柒揉了揉眼,望着石榴从膳堂端回来的一大簸箩食材,深觉自己十几年的饭菜都白吃了。
她伸手戳了一只大红巨蟹的背壳,自觉这是簸箩里她唯一眼熟的家伙,却又比她在溪流里置篓子捉的小蟹大了百倍,瞪着一双黑豆眼,神情相当不善。
“乖乖,你这是成了精了?”
“螃蟹精”被她戳了一下颇不耐烦,猝不及防地将一双大钳子袭来,被苏柒险而又险地躲过。一旁的石榴便满脸的后怕,说来的路上,不慎被这家伙夹了一记,指头都破了皮。
螃蟹精太吓人,苏柒深觉得罪不起,又转而弹了个肉呼呼圆滚滚的东西,本以为是只样貌清奇的蘑菇,熟料那“蘑菇”蓦地抖动,将她吓得后颈一凉。
荤腥类皆似魑魅魍魉,不敢再碰,她只得捏起一只青色带着棱角的东西,举起来与石榴葡萄一同研究。
“王妃,这是个蔬菜,还是果子?”葡萄好奇地问。
苏柒自然答不上来,索性避重就轻,向石榴证实:“这些,都是王爷平素爱吃的东西?”
“确是。”石榴一脸笃定,“慕夫人和膳堂管事崔嬷嬷皆说是,奴婢想着,堂堂王爷么,山珍海味什么没吃过,口味自然有些与众不同。”
这也太与众不同了些……苏柒望着这一簸箩奇形怪状、不明觉厉的食材,忽觉在东风镇的几个月,这位王爷不知受了多大委屈。
“哦,还有一个,是膳堂特别推荐的,说王爷打小儿就好这一口儿。”石榴说着,将一只封着口的白瓷罐子递到苏柒面前。
王爷最爱?是什么稀罕物儿?苏柒好奇,伸手打开了罐子盖儿……
片刻之后,苏柒和石榴葡萄争先恐后地冲出门去,立在院子里好一阵干呕。
“这什么东西?!”葡萄忍不住问道,“又腥又臭,是不是馊了?”
石榴忍着胃里的不适连连摆手:“崔嬷嬷说,此物乃是徽州特产,就叫做臭鳜鱼,闻起来臭吃起来香。说因为王爷喜欢,派下人千里迢迢从徽州带来的。”
“哦……”葡萄不敢再说什么,望望正扶着墙呕个不停的自家王妃,忽然有些悲悯:日后王妃与王爷成了亲,若王爷隔三差五地吃这么个玩意儿,再跟王妃同床共枕眠……啧啧,王妃这日子,还真是不怎么好过。
“王妃,这些东西,您可会做?”对于自己端回来这一簸箩食材,石榴打心眼里没有底气。
这一堆奇形怪状的魑魅魍魉,姑娘我连见都没见过,更谈不上会做了……苏柒默默叹了口气,刚要摇头,却见她家葡萄鄙夷地捅了捅石榴:“你这话问的,王妃自幼走南闯北,什么稀罕物没见过,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这些东西既是王爷爱吃的,王妃岂能不会做?”
“呃……”你还真看得起我,苏柒有些哭笑不得,倒也从她话中找到了几分底气,“这烧菜嘛,虽说南北食材各不相同,但做法总是殊途同归:青菜果蔬凉拌热炒,荤腥海味宜炖宜烧,没跑儿。”
说罢,返身回屋端起那一簸箩不明觉厉的东西,豪迈地一仰头:“走!随我做菜去!”
慕云松托着一坛青梅酿,踏着月色来到云水阁门口,心情是十分愉悦的。
他在王府生活了二十余载,看惯了日暮时分的掌灯秉烛,吃惯了膳堂每日精心烹制的例菜,却从未想到,自己会如此期待一盏为他守候的灯,一碗热腾腾的鲫鱼汤,和一个巧笑倩兮等着夸奖邀功的人儿。
自从因缘际会地遇见了她,便勾起了他从未有过的,对于家的渴望。
慕云松在门口顿了顿,煞有介事地理了理自己的装束,举步踏进门去。
“王爷!”石榴葡萄两个丫鬟见王爷赴约而来,齐齐屈膝见礼,便识相地退了出去。
慕云松步入正厅,见厅中央八仙桌上摆着一大四小的瓷盘,皆细心地用碗扣着,旁边两幅碗筷杯盏,娇俏的少女正双手托腮,一如她往昔在慧目斋的旧木桌旁,等他吃饭的模样。
这场景何其熟悉且温情……慕云松只是有些不解:她看着自己做的菜,那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听见一声轻咳,苏柒才回过神来,堆起满面的笑容:“王爷来了?快请坐!”
他便勾起一抹笑意,将手里的青瓷瓶递到她手里:“你最爱的青梅酒,没有迷药。”
说罢有一丝后悔:若稍微加那么一点儿,岂不什么烦恼都解决了?
苏柒知他在打趣她喝梅子酒中迷药之事,娇嗔地瞥他一眼,想了想将半日的愧疚道了出来:“之前不晓得王爷的口味,在东风镇的时候,让你受委屈了。”
慕云松以为她指的是在东风镇时过得贫苦,常常无米下锅的日子,遂柔和笑道:“有你同甘共苦,并不觉得委屈。”
那就好,苏柒暗暗舒了口气,愉快地宣布:“时候不早,咱们开饭罢!”说罢,伸手去揭扣菜的碗,又小心翼翼地补上一句,“我初次在王府做菜,手艺不精,若不合王爷胃口,还请见谅。”
这丫头,何时变得如此客气……慕云松笑道:“我连自己煮的米饭都吃过,还有什么咽不下……”
他话未说完,看着眼前四道不明觉厉的菜肴,忽然觉得自己这话说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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