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却在忿忿不平地呐喊:这好像是姑娘我的房间,你半夜三更的,灯烛都不点一个,鬼一样猫在我房间里,我那分明就是被吓到的应激反应好不好……
她这歉道的,令慕云松着实无语。其实他一个习武多年之人,躲避暗器早就成了身体的条件反射,然眼见苏柒将只靴子冲他扔过来,偏偏自己一点儿要躲的意思都没有……是潜意识里觉得这丫头不危险?慕云松也着实的鄙视自己。
慕云松暗叹了口气,决定略过这尴尬的遇袭,起身向苏柒走近两步,“大晚上的,你这是去哪儿了?”
得,还是被抓个现形儿……苏柒头垂得更低,声音小得像蚊子,“逛夜市去了……”
“夜市?”慕云松颇觉意外,提心吊胆了半夜,这丫头居然……
“是啊!广宁城初一十五日间有大集,入夜有夜市,王爷竟然不知道?”提及夜市,苏柒忽然来了精神,“那麻腐鸡皮一口下去,辣得能喷火!再吃一口冰雪冷元子……啧啧,真正的冰火两重天!还有桥头的馄饨……”她正说得神采飞扬,冷不防“嗝”的一声,酸甜苦辣味混杂着飘然而出。
她这个饱嗝,倒是替自己做了证。慕云松唇角一勾,望着这“没出息”的丫头:“你倒吃得开心,可知阖府上下的人都在寻你?”
他本想陪她一同吃个晚饭,却惊觉这丫头不知所踪。看着她随手扔下的衣裙首饰,北靖王爷心里莫名地一阵慌张。
着令侍卫将王府前前后后寻了一遍,也没见到这位准王妃的身影,再想想听闻自家母亲“传讯”苏柒之事……慕云松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若再晚回来些,他就要派暗卫出去,将整个广宁城掘地三尺了。
“不至于吧……”苏柒摸摸鼻子,真心不觉得自己这个便宜王妃,在王府里毫无存在感的人物,值得如此兴师动众。
“怎么不至于?”对于苏柒无所谓的态度,慕云松有些不满,语气也严厉了几分,“你只见广宁城的繁华,却不知越是繁华之地越是鱼龙混杂、蛇鼠成群。你去的春和坊夜市,有九街十八巷,期间赌坊妓院暗门子比比皆是,若是不慎被歹人盯上,将你抓了进去,便是天王老子也救不得你。”
他一副训诫的态度,令苏柒着实不爽,撇嘴道:“王爷无论在哪里,都对妓院暗门子熟悉的很。”
慕云松心知她拿旖丝院的往事讽刺,一时间却无可辩驳:“不要岔开话题,我在跟你说正经的。似你这般……”他瞥了眼正望天翻白眼儿的某少女,生生将“貌美”二字咽了下去:“心无城府、好管闲事的性子,大晚上一个人出去,十有八九会出事的!”
苏柒瞬间不乐意了:“什么叫好管闲事?什么叫十有八九会出事?王爷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
说罢却忽然忆起,今儿这一趟出去,确是遇上点儿事的,不禁有些心虚,又兀自强辩道:“出事儿又怎么了?以我苏柒的人美嘴甜好人缘,便是遇上歹人,也自有正直侠义之士拔刀相助!”
慕云松听出点端倪:“哦?听这意思,你这一趟出去,倒是遇上侠义之士了?”
“那是自然!”想到那出手不凡的青衫男子,苏柒有些小得意,于是将吃馄饨遇碰瓷儿,被人出手料理的事儿和盘托出。
“那侠士武功卓绝、古道热肠,又生得一副好相貌。”苏柒说着说着,找到了几分说书的感觉,一拍桌子赞道:“端得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啊!”
她说得一阵兴高采烈,说完才见眼前的某王爷,一张脸黑成了包公。
“你口中这无双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可有妻室?”
苏柒有点想笑:咱俩还挺默契,连问的问题都一模一样,只是……“不知道啊。”她摇头叹道,目光却忍不住窗外瞟去:这个黄四娘,怎么还不回来?
她这一副叹惋状,令某王爷心里愈发的添堵,刚想开口训诫她几句,又意识到好不容易才将她诓得留下,万一惹恼了她,执意要走可如何是好。
慕云松望着眼前的少女,一时间颇有些无可奈何。
想她在东风镇的时候,一身粗布衣裳,不着铅华尚且十分出挑,眼下的她,一件宽大的男式直裰松松垮垮地披在肩头,青丝长发瀑布似的柔柔披垂,俯仰之间,樱草色梅花扣的肚兜若隐若现,着实的令人浮想联翩。
这丫头,比初见她时,倒是长大了些,原本瘦削的身材,该丰盈的地方也有了几分婀娜的曲线……
慕云松觉得耳根一阵发烫,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着实有些下作,只得尴尬地咳了两声,继续望着她犯愁。
她这一副处处招桃花而不自知的样子,可要拿她如何是好?
他突然很想拿根绳儿将她栓在自己腰带上,时时处处地带着,才放心。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苏柒已张大嘴巴,十分诚挚地打了个哈欠,“天色不早了,王爷还不去睡么?”
这是赤裸裸的逐客令了。
慕云松只得起身告辞,走出院门没几步,又停住脚步,将双手拍了两下。
一个暗卫从阴暗处现身,抱拳道:“王爷!”
“从今夜起,让隐风和隐云专事王妃,无论她去哪儿,都要紧紧跟着,务必护好王妃周全!”他说罢,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将王妃的行踪,每日来向我汇报。”
“是!”暗卫得令,正欲离去,又听他家王爷不悦的声音,“让慕忠即刻来书房见我,王妃来了两日,身边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他这管家当得,可以的。”
暗卫心中一凛,替慕管家默哀了片刻。
见慕云松走远,装模作样上床安寝的苏柒一跃而起。
这个王爷慕云松……苏柒表示着实的不解:昔日东风镇的丸子,典型的人狠话不多的性子,如今当回北靖王爷,怎么变得如同个老婆婆似的啰嗦?
她暗叹着摇了摇头,一脸焦急地向窗外望去,从未如此想念黄四娘那壮硕的鬼影。
幸而等了没多久,便见黄四娘直接穿墙飘了进来,“你这趟差事,可真是累死本小姐了!”说着,还夸张地用拳头捶了捶她的水桶腰。
“黄小姐辛苦!”苏柒一脸笑眯眯地迎上去,“歇息片刻喝杯茶?”又想起她喝不了茶,思忖半天也想不出拿什么招待个女鬼合适,只得悻悻作罢。
“所以,你可打探清楚了?”苏柒搓着双手一脸期待,“那公子究竟是何许人呐?”
黄四娘望了她一眼,一言难尽的神情:“我倒是打探清楚了,只是……你未必能接受得了。”
苏柒不解:“我有什么接受不了的?”连丸子变王爷这样的事我都接受了,姑娘我的心胸何其广阔。
黄四娘哀其不幸地摇摇头:“那我说了,你可挺住了……那公子吧,是个断袖。”
噗……苏柒刚入口的茶水悉数喷了出来,“断袖?不能够吧,那公子虽说生得秀气了些,但身手矫健,还是颇具阳刚之气的,怎么会是个断……”
“就说你接受不了吧。”黄四娘撇嘴,“他在桥头将你甩下之后,我便一路跟着他,结果他竟去了……南风馆!”黄四娘口中讨伐着,双眼却八卦炯炯,“熟门熟路地点了一个叫‘瑞郎’的小倌儿,二人关门闭户地待了一个多时辰,才见他心满意足地走出来。”
看来真是个断袖了,苏柒不禁感叹,不过,“我让你打探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跟他断不断袖有什么关系?”
黄四娘怒其不争地摇摇头,显然觉得断袖比姓甚名谁家住何处重要多了,“然后我便一路跟着他回了家,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也就顺便弄清楚了。”
苏柒瞪圆了双眸,一脸期许:“他是谁?”
“他家院门上挂着‘定远侯府’的牌匾,我又听见有人唤他做‘侯爷’,所以……”
“他是定远侯爷?”苏柒蓦然想起,今日早间慕云梅刚跟她八卦过,如今的定远侯爷名叫赫连钰,是跟慕云松一起长大的兄弟。
定远侯赫连钰……苏柒不禁感慨自己的狗屎运,自从来到广宁,遇见的人物一个赛一个地非同寻常。
“话说,你对这个什么定远侯如此上心,”黄四娘一脸促狭地飘过来,作势用手指捅了捅苏柒,“你当真是看上了人家?”
苏柒无奈地瞥一眼八卦女鬼,实话实说:“他曾救过我的命。”
“哦?”女鬼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大概是我十岁那年吧,苏先生忽然说要带我下山去游历。我那时年纪尚幼,从未下过山,自然是欢呼雀跃。
我本以为他要带我去繁华的城镇玩玩,熟料大冬天匆匆忙忙地行了十几日的路程,却在另一片不知是何处的山中停了下来。
他将我安顿在半山腰一处茅草房里,嘱咐我莫要乱跑,自己便早出晚归地不见人。我自然不会听他的,日日的在山里转悠玩耍。直至有一日,我追一只雪兔追得欢快,一不留神便追到了断崖边。
那时正值隆冬大雪,天地间一片白茫茫,待到我看见前方无路,脚下却打滑停不下来,一路向崖边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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