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相见无多言,毕竟难为同道人。
杜安菱实际上是不怎么喜欢与春月楼里的人打交道的,毕竟都离开那里了,再谈论总会觉得想法不一,意见相左的后果就是互相说服不了对方。
可今天倒是个例外。
与那俞嬷嬷谈得不错,就是去回上互有不同意见——杜安菱知道那是春月楼希望她回归,毕竟不少艳绝一时的姑娘最终都成了春月楼里各类婆子,教授她们各自的记忆。
杜安菱不太想成为其中之一。
为什么?
自己渴望安稳的生活,却不希望自己一辈子都留在那地方。
纵使安稳,却不知多少人冷眼。
杜安菱不希望回去。
不回去,其他的问题谈起来也和他人无异。杜安菱只觉得有时候不必纠结那春月楼的事情,毕竟现在的她和其他地主也没什么差别。
不过是买一个奴婢。
……
开了门,见那财主也迎上来。
押人的还是那两个伙计,财主则是看准了时机来的这里。看到了春月楼的嬷嬷出了内室连忙一个作揖,也不用牙店伙计招待就迎上去。
“不知该怎么称呼——”他脸上堆着笑。
“姓俞。”俞嬷嬷却是没怎么理会那财主招待的,大概是见多了对她这样的人。
“那这位——这位俞夫人看看这姑娘,长得可还标致?”财主看着那低着头的少女,眼里仿佛看到了白花花一锭银子。
俞嬷嬷倒是没有怎么理会财主的话——她一抬眉,嘴中一句“农人家的孩子吧”不带感情。
“那是,农人家的姑娘没有心眼……”财主见状连忙接上,却被人打断。
“农人家的姑娘,识字没有?”
“会抚琴弹琵琶没有?”
“学过舞蹈没有?”
“会作画没有?”
“只是标致?”
俞嬷嬷一连几句话是没有给财主留丝毫情面的,她看那财主伙计带来少女时就决定不买这小姑娘回去——毕竟春月楼的名声不可埋没,不能像那些次一档的随意收人。
财主面色铁青,那小姑娘头埋得更低。
俞嬷嬷一句话打消了财主的幻想。
“就这姑娘,买回去当个打杂的都要调教半年的。”
“我看还是卖给别人吧。”
……
财主的脸色是真的不好看。
他要拿那小姑娘抵债不是没有心思的,那户农家欠他的东西本来也只是少许银钱和稻谷,加起来也没有多少的——可卖那小姑娘到京城去可赚得不少。
不止春月楼这类小班,只要是高一档的院子都把姑娘从小养起。这样的姑娘识文断字,加上各种技艺精通于一身,通常是上流的那些人抢着花银子的存在。
从自己手里卖过去少说也值个十来两银子吧。
可从那俞姓妇人的话中判断,她根本就没有想把她带回去——而这一来,自己到手的银子又要飞了。
财主的脸色很不好。
可再这么不高兴也不可能对春月楼的人不满意,人家手里不知道多少银两放着,若是为了今天这份气搞黄了日后的生意就不好了。
这样想着,地主赔笑送走春月楼的人,说出那“以后经常来转转看看”的话,目送马车远去在大路上。
回头,却看着杜安菱。
……
“妳这个……”财主怎么会不知道那外乡人的名声?一腔气全要向着这不知何处来的女人发泄。
却被她一句“我要了那姑娘”打断。
财主闻言有些诧异,毕竟那外乡人是出了名的不与人亲近,成日里只知道绘画抚琴——怎么会主动来买奴婢?
“说真的?”他问。
“不假。”她答。
财主打量她的神情,确实是说的心里话无疑——可这带着一丝怜悯的样子是?
心中飘过那么些想法,财主忽而问向伙计——得知那外乡人是一路跟来的,再加上自己好像都见过她同那春月楼的来人一同从后室走出来,心底可是一气。
春月楼那态度,和着外乡女子有关系!
财主自觉发现了真相,心中的不满爆发——“要买这姑娘,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吗?
杜安菱哪里知道财主的那点心思,心想那十两银子也不是特别贵,不过对这一十二岁小姑娘来说确实有点多。
那就十两银子吧,刚好是整的银票。
袖口中一下取出来,她一笑。
便是上去一步,牵住了少女的手。
……
这事情眨眼间就发生了,财主回过神来才发觉那银票飘落在地。
粮伙计也没有回过神,就这么被一介女子抢去了押来此处的少女——而那女孩子抬头,一脸不可思议。
“妳就是那外乡人?”她的声音里充满胆怯。
“我是。”杜安菱答。
“好像也没怎么不一样……”少女的话说道后面已经成了自言自语,终究是有那么些踟蹰不敢与杜安菱对话。
杜安菱也顾不上这些——验明银票是真的的财主反应过来,直言十两银子少了。
可财货已经到了位,他也知道再讨更多银子不怎么地道。
一声长叹,他知道只能这样了。
心里面多少有那么些失落,更添上对那外乡人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