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穿着一双雨鞋,被露水沾润的鞋面在朝阳下熠熠发光。男人则穿了一双破旧的解放鞋,浸湿的鞋子随着男人的步子“呱吱、呱吱”的响。在两人身后留下的浅浅的脚印,一大一小却以着相同的幅度。脚印以两对并行与一对独行交替在山岭中呈现,或长或短、或浅或深,如同一支在山间奏响的优美旋律,从一个村子延伸到另一个村子。
眼前的地方是男人的禁地,有一道他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他们之间。脚下站的位置已是他的极限了,再靠近无形的火焰将会灼烧他的心。眼前的,是他的一生的伤心地,正是在这里打造了一幅沉重的枷锁,而那枷锁正牢牢的紧缚在男人身上。
男孩往前慢慢移动,男人没有转身一直驻足在原地,望着小小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一座房子内的人出来领男孩进屋,才转身。朝露未尽,他踏上的回程的路,“呱吱、呱吱、呱吱”重又响彻山岭,只是少却的那本应有的小小的应和。太阳升起了,金光洒满的山间。
“枷锁?”或许还是有什么可希冀的,男人加快的步伐,得赶回去拔除那菜地中的野草。
男人今年三十五岁,独身。身型消瘦,每回的踏步却仿佛能撼动山脉,响声在四处回响,激荡着这静谧的清晨。然而掩映在这之下的却是一个痛苦破碎的世界,两个小小的柱子支撑着男人这倾圮的世界,柱子如同两根系带,他从中获取坚忍,力量,也源源不断为它们供给养分,他们是男人唯有的期盼了。
两年前,男人还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一意孤行的妻子在两年前抛弃家庭,出走,渴望走一条自己的路,几个月后却被病魔支配着回来。男人为了帮妻子治病,整整花了一年时间四处求医。钱财如决堤的水从本不富裕的家庭倾泻而出,流向的各种各样的寻医问道当中。一年后,病终于是好了,陪送的是农事荒废、庭院荒芜、债台高筑。不过,一切却没有因此而平息,它仅仅孕育这另一场更剧烈的风雨。
妻子病好后,拿走了仅有的几百一家人接下来生活费,再次选择出走。抛下一切负累,包括两个刚上小学的孩子。对于男人来说,治病的那一年仿佛才刚进入炼狱的第一层,一下就被抛到十八层的炼狱。没有选择,他只能不断往下、不断往下。因为明白唯有他身赴那最深最苦的炼狱,才有可能帮两个孩子重新找回人间的路。
一份父爱如何均成父爱与母爱、一个男人如何操持家庭与承担生活的重负,他能坚持多久,没有人知道。但无论岁月如何流转,无论风霜雨雪,他不会有一刻的停留、一刻的迟疑。
男孩步入的他的外婆家,尽管此时那份亲情的牵绊已气若游丝。但男人为男孩尽量多体会亲情的完整,仍选择送他过来呆几天,也许不久这脆弱的牵绊也将消失。
“为了你,我可以舍弃一切,包括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