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如清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蓝舟躺在冰冷的太平间，已经有入殓师将他的遗容打理过，脸颊青白，依稀能看到头侧部一处凹陷。
法医继续道：“死者生前刚刚吸食过毒品，大量毒品导致精神过于兴奋，应是失足从楼顶跌下去的。”
冷如清皱眉，问道：“他好端端的怎么回去楼顶？”
法医说道：“不排除有他杀的可能，刑侦部门会尽快调查的。”
顾朗言说：“事发的那栋楼在哪里？”
一名警察从后面过来，听到顾朗言问的这句话，说道：“在新华区的文体路。”
他走到两人面前，伸出手说：“您好，我是这次案件的负责人，重案组组长，李旭东。”
“您好，”顾朗言和他握了握手，“方便带我们去事发现场看一看么？”
按理说，死者家属是不可以跟着警察办案的，以免情绪激动从而影响工作效率，顾朗言早先和局长打过招呼，李旭东多少从局长那里听到了一些，看着他们也不像是会影响工作的人，便点点头，说：“正好我们要过去，顺路带你们一程吧。”
新华区是本市著名的棚户区，路边都是待拆迁的断壁残垣，偶尔还能看到坍塌的墙上用红油漆写着一个大大的‘拆’字，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到了文体路。
事发地点是文体路后一个老旧的小区，住的都是些老头老太太，漏水的水管滴滴答答的没有人管理，地面上已经有了一道滑/腻的印记。砖缝之间也都是青苔的痕迹。一阵风刮过，弯着腰的老树哆哆嗦嗦的抛下几片叶子，踩在上面，吱呀作响。蓝舟跳下来的那栋五层的筒子楼面前已经被圈上的黄色警戒线，底下一道白色的人行印子，画着蓝舟死前的动作，进楼之后，明明是中午最热闹的时候，但整个楼道都是安安静静的，好像没有人居住一样，楼道狭窄逼仄，墙壁上贴着满满当当的已经泛了黄的小广告，墙皮也脱落的不成样子，露出里面深色的石灰。
“这栋楼只有三户人家，”李旭东说道，“都是独居的老人，一楼，三楼和五楼。”
我们曾经找过他们三家，都说不知道，其中住在五楼的老太太说在晚上她快睡着的时候听到天花板上有人在跳舞。”
“跳舞？”顾朗言皱眉，“几点？”
李旭东说：“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凌晨一点到三点左右，而老太太平时睡觉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奇怪的是，除了这个‘跳舞’声，就没听到过其他的声音了。”
“哎？”冷如清发出疑问，“可如果是跳楼的话，不应该有很大声么？他们竟然没有人听到？”
“可疑之处就在这里，”李旭东说，“附近居民没有听到任何跳楼之后人体落地的声音，尸体是在第二天早上被出门遛弯的老人发现的。”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走到了楼顶，推开一道锈迹斑斑的大门，楼顶处是一片空旷，一侧放着几个丢弃不要的废旧电线和塑料盒子，边缘处还有一圈老化了的围栏，已经破的不成样子。
不高的楼层在这里已经算是高/地了，往远处遥遥以看，四周皆是一片松垮的房屋，大多数是拆了一半平房，少数几个楼房也是没精打采的颓在那里，无人居住的冷清模样。
“死者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李旭东走到一处歪斜的栏杆前，生锈的栏杆上还带着隐隐的血迹，“或者说，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他指着从水泥地一直延伸至外的血迹，说道：“在未跳楼前，死者身上就已经有伤口了，地上，栏杆上都有，但是在我们来的路上并没有看到血迹，所以我们推测，应是有人抱着或者是拖着死者来到了这里，造成一副他跳楼自杀的假象。”
冷如清惊讶道：“是他杀？”
顾朗言早就想到，肯定不会有那么简单，蓝舟根本没有理由去自杀，钱可以还上，公司可以运作，和顾婷的关系就算不能重修于好，也到不了去自杀的地步，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这里不是案发现场？”
李旭东说：“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搞不懂为什么这里会留下被害人的血迹，却没有人听得到跳楼的声音。”
顾朗言朝下看了一眼，楼下白色的人形印子还在那里，这么一看，顾朗言倒是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遍布铁锈的栏杆后面有一处地方竟然是干净的，不能说是完全干净，像是被什么东西摩/擦之后，上面的铁锈竟掉落了。李旭东注意到他的异常，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你看这里，”顾朗言指了指那块被摩/擦掉铁锈的地方，“是干净的。”
李旭东探头一看，果然是如他所说的那样，他皱着眉头，“怎么会这样……”他又查看了一阵，在几个栏杆后面发现了同样的印记。
李旭东百思不得其解，顾朗言与冷如清也没有头绪，到最后，几人在楼顶又看了半天，除了那一块的栏杆，其他的地方倒是没有印子。
李旭东说：“先这样吧，回去之后我们会尽快讨论出结果。”
几人下楼的时候正碰上买菜回来的一个老太太，家门口死了人，那老太太最近见多了警察，也认得出李旭东了，还主动打了个招呼，说：“李警官，又来查案啊！”
“带死者家属过来看看。”李旭东说道。
老太太的目光换到旁边两个人的身上，半天没说话。李旭东说道：“刘奶奶，我们先走了，您慢点……”
“哎，”刘奶奶辨认了好一会儿，指着冷如清道，“我见过你这个丫头，叫什么来着？丫头，你是不是那个明星啊？”
冷如清一愣，说道：“奶奶，我不是明星，您认错人了。”
刘奶奶一拍大腿，坚信自己没有认错人，说：“我我孙子有一本杂志，上面印的就是你照片！肯定没错儿！前几天还在西街那边见过你呐，那时候你身边也跟着个小伙子，”刘奶奶又看了看顾朗言，“不是这个，是另一个，那个看起来年级老一点。”
冷如清无奈的笑着说：“奶奶，您是真认错人了，这个地方我是第一次来。”
刘奶奶绞尽脑汁的突然想起来，“我那天过去找你说话，你还跟我说你叫——叫什么来着？”
李旭东也是挺尴尬，看着顾朗言愈加不耐的脸色，连忙说道：“刘奶奶，我们还有别的事儿呢，要先走了。”
刘奶奶一拍脑袋，“你叫小晴是不是？”
虽然晴和清的音调不同，但两人听后脸色一变，顾朗言和冷如清两人对视一眼，说道：“奶奶，我叫小清，清水的清，不是晴。”
刘奶奶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说：“你这孩子，那天我问的时候你明明跟我说你叫小晴，晴天的晴，怎么没两天又变成清水的清了！”
冷如清这几天不是在顾家就是在医院，晚上回去的时候通常是顾朗言来接她，从来没有去过西街这种地方。
李旭东也感觉到不对，掏出蓝舟的照片问刘奶奶：“刘奶奶，您见过这个男人么？”
蓝舟跳楼时脸朝下，老人家觉得晦气，看到尸体都是匆匆路过的，就算看到了，当时蓝舟脸上都是血，也看不出什么来，这还是刘奶奶第一次看到蓝舟的照片，还不知道他是死者，刘奶奶眯着眼睛一瞧，盯了一会儿，云淡风轻的抛出一个炸弹，她说：“见过啊！这不就是那天跟这丫头在一起的那男的么？”
楼道里不适合说话，刘奶奶说：“李警官，你有什么问题咱们回屋里说去，我今个买菜买多了，正好留在家里，陪我这个老婆子吃个饭。”李旭东乍然知道了一个大线索，当然不肯放过，顾朗言和冷如清也是满腹疑惑，三人一合计，便跟着刘奶奶回去了。
刘奶奶家是最普通的那种大铁门，一打开屋门，屋子里有一股香气，老人家迷信，不大的屋子里摆着好几尊神佛，每尊佛像面前都有个香炉，里面插着还未燃尽的香。
刘奶奶把窗户打开透气，可能是平时家里就她一个人，此时刘奶奶把菜篮子一放，热情的说道：“等着啊，奶奶去给你们沏茶。”
冷如清拦下她，说道：“奶奶，不用麻烦了。”
刘奶奶说：“茶是我儿子过年从外地带来的，可香了，平时我都舍不得喝。”
冷如清不在好意思退却，只得笑笑说：“真是麻烦您了。”
沏好茶，冷如清接过，又说了句谢谢，刘奶奶说：“你这丫头，还挺有礼貌，那天我见了你，你对我爱答不理的，我还心想着，你们这些个明星是不是架子都这么大。”
冷如清解释道：“奶奶，那不是我。”
刘奶奶认了死理儿，说：“怎么能不是你呢？你脖子后头，是不是有个红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