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国的士兵们一边大喊“屠寂已被吕世子和沈驰将军活捉,速速投降”,一边四处朝着营帐泼洒火油放火,起得早的越军乱作一团,一面反击一面招呼营帐里的弟兄起身,一部分被气势正盛的吕军杀掉,一部分趁乱逃跑。尚在营帐中的也只逃出小部分,很多人被自己人踩倒踩伤,大部分都被吕军截杀了。
乱哄哄的厮杀哀嚎渐渐停止,越军城西大营被吕军成功占领,粮草等尽皆看管起来。
雾气太大,吕青野下令不再追击残余越军,而是组织车辆搬运粮草进城。
从洛津到望烽,再到苇城,一路势如破竹,委屈了十二年的两座城池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吕青野再次抢回,连他自己都觉得犹如做梦一般。心中不停提醒自己要保持警觉,预防后续越军的大举反攻,同时也在考虑该如何对待父王即将发出的援军,毕竟他离开得太久,要和文臣武将们重新建立关系是必然的过程。
当吕青野亲自押送第一批粮草回到城门口时,一个他带来的吕国士兵急匆匆跑到他马旁,紧张地说道:“世子,不好了,城里的百姓一听到世子带兵夺回了苇城,本来是奔走相告欢呼庆祝的,但世子的两位朋友刚把陈太守送到行署,就被百姓看到并围了起来,嚷着要‘杀狗官清叛徒’。”
“我那两位朋友没事吧?”吕青野问道。
“他们没事。”
“张曳呢?”
“张大人现正在行署中。亏得张大人当机立断,先以‘拘禁行署所有官员’的名义挡住了群情汹涌的百姓,请百姓们等待世子回来再做区处,否则只怕太守现在已经被百姓砍成肉酱了。”
“你们只管看紧城门,千万不能大意。”吕青野说完,转头吩咐鲁柏柯:“你在此接应运送粮草的队伍,我去行署。”
吕青野下马,将马交给一个士兵,徒步前去行署。对于处置陈忠契,他心里已有计划,因此并不着急,步态相当从容。
离行署还有一条街,吕青野便听到嘈杂的人声,宣示着人群的存在,原本三三两两之间的喁喁细语因为人数的庞大而变成嗡嗡的一片声响,倒是没听到有激烈的抗议之声。
只看这架势,陈忠契为了保住太守身份而对百姓的苛政已可见一斑。
走到近前,士兵们在人群外安抚,看穿着有苇城士兵也有吕青野带来的洛津士兵,吕青野身上还穿着苇城士兵的衣服,便也慢慢挤进人群中听他们都在说些什么。
“世子竟然带兵过来,这是吕国和越国撕破脸了,唉,又要打仗了。”
“世子去越国的时候还是个半大孩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带兵。”
“没听行署的那位大人说,望烽都被世子抢回来了,这会儿世子去偷袭城西越军大营了,没有本事怎么能带兵接二连三地抢回望烽和苇城。”
“到底还是大王子更有带兵经验,只靠偷袭得胜,万一屏山关的越军大举来援,我们怎么办?”
“我们这些年受陈忠契的盘剥压迫,那么多人被逼到猿哀山里,宁可藏在深山当猎户也不愿住在苇城,大王子那么厉害也没见他来收复苇城和望烽。”
“老天爷一直发脾气,下了十几天雨,耽误补种不说,只怕家里的种子也要受潮了。没有粮食,若是越军围城,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
“你们看到有多少咱们吕国士兵进城了么?”
“雾太大了,根本看不清。”
“听说是屠寂先偷袭洛津不成,反被沈驰将军和世子活捉了,想来苇城和望烽应该没有多少士兵,屏山关有大将彭坚,到这里只要个三四天,也许留着陈忠契的狗命也好,至少我们守城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还可以做说客,阻止彭坚屠城,保住我们的命。”
“行署那个大人是不是也是这个心思,陈忠契说到底也是咱们吕国人,他们都是官,怎么可能管咱们的死活。”
“别胡说!陈太守也是有苦衷的,他是为了保住太守这个位置,以便能把咱们吕国的子弟们都安排成守城的士兵,若是国主兴兵伐越,咱们就可以大开城门迎接自己的军队,免去攻城之战……”
“十二年我们受了多少苦,即便越军攻城能攻多久,围城又能围多久?狗官明明就是个贪官,编出这样一套说辞来骗你,亏你活这么大岁数,竟然相信!”
“彭坚向来喜欢屠城,当年若不是陈太守站出来以所有家财保得太守职位,保住苇城,现在焉有我们这些吕国遗民?才过了十二年,别说你们不知道。是受些苦继续活着,还是让彭坚杀死,这种选择还用犹豫?”
讨论的几个人突然沉默了,吕青野在心中叹口气,一样都是普通百姓,他想起了铁壁城的那个不知名少年和那些聚在一起讨论迎敌的百姓们。诚然,百姓无辜,本就像稻草般随风摆,军人们才该保家卫国,但一想到枢国那些同仇敌忾的百姓,吕青野仍旧很是感慨。
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对吕国百姓并不了解,他生平之中接触百姓的次数竟然只有三次,第一次是作为质子去往越国的路上,第二次是在铁壁城,第三次便是这里。是枢国强悍的民风给了他一种错觉,以为自己国家的百姓也会那般慷慨激昂,却忘了吕国和枢国的民风实在大不相同。那么,现在再来思考陈忠契的行为,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呢?
一边走一边想得入神,眼看快到了行署门口,身边有人推他,问道:“兵大人,世子回来没有?狗官要怎么处理?越国会不会来攻打我们?”
“陈太守不是已经被看押……”
没等吕青野说完,身旁一个人便问道:“你这吕国的口音如此奇怪,是什么人?为什么穿着我们士兵的衣服,是越国的奸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