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细看,外人就可以发现,张三的表情和罗飞颇为神似,如果把罗飞比作那种别人欠了他好几百万的表情。那张三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死人,而且是那个死人欠了他好几百万。
大厅里只有一阵阵淅淅索索的喝粥声,其他人的双眼都盯在张三身上。或许因为时间不知不觉便已流失了大半的缘故,所有人的视线都开始被手中的酒杯吸引,然而他们并非要喝酒,而只是就这么淡淡的看着。
“我要离开了。”就在张三把手中的那碗粥喝的一干二净时,罗飞的声音忽然毫无征兆的飘来。
此时的古叔已经拿着碗走进厨房了,听不到几人的对话,这一切仿佛在暗示着什么,而这个男人没有用我们,他只用了我。
张三听了表面上却是无动于衷,甚至脸上都没有丝毫惊讶或者意外的表情,他安静的注视着罗飞的双眼,仿佛要从这男人深邃的眼眸里看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
两人大眼瞪小眼,画面有些诡异。一旁的三人也感觉到了那种诡异,并且还带着一丝发自内心的不自在,仿佛有万只蚂蚁在众人心头慢慢的游走一般。
“哪里?几时?”张三只淡淡的回了一句,仿佛在和一个非常熟悉的亲人道别,其中没有伤感的离愁,没有那段哭到撕心裂肺的感情戏。
“外面,今晚”
罗飞面无表情的说了四个字,惜字如金啊!
就这样,两人仿佛一时间陷入了僵局,谁都不说话了起来,两人只是这么静静的看着对方。
对话就这么完了。
良久,安东尼才从张大嘴巴的状态下恢复过来,他已经忍不住开始抓狂了,原因是被这两人的对话气的。你说这两个家伙,为毛就不能有一个正常说话的。
安东尼怒道:“你说你们俩大男人的用毛第六感交流啊!小三,为毛你一点也不疑惑。你不想知道他为何要走么?你不想知道我们几个到底去哪么?”
如果他在不开口,他怕自己在这么待下去,迟早会憋疯。
而另一旁的两个家伙,听到安东尼总算开口了,也同时悄然的松了口气,刚才的那种感受,简直像被虐待了一样。
两人开始相互打趣道:“我就说吧!肯定是这家伙先忍不住。”
“屁话,这两人完全就像在鸟不拉屎的地方长大的一样,半天憋不出个蛋来,我都快忍不住了。”
张三知道自己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要离开了,而且可能不再回来。
突如其来的离别,让他的心仿佛被堵住了般,就像塞进去的是一面墙,有种窒息的错觉。
这个男人每次出去外面办事,从来不这么说,这次是来真的。
张三示意大头把自己放下,阵阵虚弱伴随着眩晕接踵而至,他强硬的站着,深吸了口气,虚弱道:“恩!我都知道。”
“啊!”这下不单单是安东尼张大嘴巴一脸吃惊了,旁边的两人嘴中至少能放下两个鸵鸟蛋了。
大头深吸了口气,震叹的嘀咕着:“你们真用第六感交流啊?”
没人理会李天的话,所有人都听着张三那带着稚嫩却坚定的话逐渐响起“你们的步伐我会追上的,但至少不是现在。”
罗飞安静的看着眼前的小男孩,却没说话,只是看的那么用力。
没过多久,小丫头便摸着涨涨的肚皮走出了后房,手中还拿着一大把东西,颇为不好意思的看着众人。
古叔也一道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中提着一个包裹,对着小三说道:“三儿,这是给你母亲的那份。”
至于小丫头,她带着一份稀饭慌慌张张的跟几人道别之后便离开了。在她离开的时候,安娜偷偷的在其耳边不知道说着什么,众人只能看到那丫头的眼神不断往张三这边移,小脸似乎有些通红。
在安琪那丫头走了之后,张三也匆匆忙忙的一番告别,带着还剩下来的热粥,一并离开。
他没有向罗飞和其余人多问原由,甚至连再见都没多说,仿佛就像在间接的告诉在场的各位,我们还会相见的。
张三刚走出大门没多久,安东尼不满的瞥了眼坐在一旁无动于衷的罗飞,轻碎道:“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闻言,一旁的大头和矮子不由得深深点了点头,大有赞同感叹之意。
在三儿和安琪走后不多久,罗飞第一次脱下那顶洗的有些泛黄的白色帽子。他把帽子拿在手中顿了顿,随后轻轻把它推到古叔面前道:“照顾小三,并帮我把这顶帽子转交给他。“
罗飞说完,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小盒子,交到古叔手中道:“还有,帮我把这个也转交给他。这毕竟是他父亲留下来的东西。”
安静的酒馆里,只有罗飞的声音在回荡,这个惜字如金的男人说了好多话,让人感到惊讶了。
古叔轻叹了口气,神色看上去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十岁,他神色黯然道:“走吧!都走吧!三儿就让我来照顾了。”
古叔虽说不完全了解罗飞,可他也知道这个男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对于一个从小便像崇拜自己父亲般三儿来说,这个男人便是三儿的天,是三儿唯一的精神依靠。
古叔可以看得出三儿眼中对这个男人的炽热,尽管三儿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可是从他们两人的动作和神态上看去,这俩家伙简直像极了一对父子。要不是古叔是看着三儿长大的,并且知道其中的原由,他或许会真的认为这两人就是一对父子。
一旁的安东尼可看不下去了,他一把拉住古大叔,急不可耐说道:“古叔,别墨迹了,你赶紧收拾一下东西,南城很快就待不下去了,等下你去找小三,带着小三离开这里。西南方的港口,那里有上百艘军用船只,你们要以尽快的速度赶往那里。”
眼见古叔脸上露出一脸茫然的模样,安东尼无奈之下只好以最快的速度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后来,在古叔的惊讶中与仓促的准备中,小酒馆便开始忙碌了起来。
罗飞最后环顾了一番四周,看着周围这熟悉且温馨的环境,相比之前那些漂浮不定的日子来说,这里是唯一一个让他感觉到可以值得留恋的地方,也许这是最后一次。
众人心里的感觉何尝不是如此,待了十多年的地方,恍然便成为过往,一时间小酒吧里的气氛变得格外压抑起来。只有那古叔气急败坏的声音和唠唠叨叨的嘀咕。
张三不知道是怎么回到自己的那间温馨小茅屋,他的灵魂仿佛已经丢出了这幅疲惫的身躯,拖着木偶般的心灵浑浑噩噩的走着。今天的街道很清,他一路回来不知道有没有遇见过人,不过在他眼里却看不到哪怕一只活着的生物。
当然,他也没看见街上那一张张紧急的告示,还有那慌慌张张的人流正都往一个方向逃窜着。现在南城的紧张氛围已经达到剑拔弩张的地步,消息不知道何时被传了出去,就连贫民窟区都早已人去镂空。
而这一切,张三显然都不曾清楚。
张三走到小茅屋外,这才回过神来,他站在门外挺了挺胸,努力用手指揉了揉发白的脸庞,希望能揉出一丝血丝来。他不希望母亲看到自己这幅模样,因为那样她会心疼。
“妈,我回来了。”
在张三定神后,便推开了大门。
房间里还是那股熟悉的药香味,张三为母亲泡了壶灵芝茶,端着盛回来的热粥,坐在床前。
看着母亲脸色渐渐有了丝温和的血色,张三不由得露出一抹难得的笑容。
张三笑着把母亲扶了起来,说道:“妈,我在古叔那里买了点食物,您趁热吃吧!来,我喂你。”
张母慈祥的笑着,用着她那苍白的脸色努力的支撑着,仿佛只要笑容一消失,这一切随时都会烟消云散。
母子两人依旧过着往常般的日子,儿子讲着笑话,努力的哄着自己的母亲,就像小时候母亲抱着自己讲着笑话哄自己入睡一般。外世的喧哗、纠纷与残酷相比于这些,张三觉得自己过得非常真实。无论今后何去何从,他都会把这一切深刻藏在自己灵魂里。
下午一点整,南城上空的警笛发出阵阵急促的尖锐声,一道道爆炸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全城开始骚动起来。
坐在杂物堆里淘选着铁屑的张三猛然抬头,镇静的脸上忽然闪过几抹焦虑。这种急促的警鸣一般都用于逃难,是联邦用于警示有危难的象征。
警笛一响,张三便感觉到一丝凉意涌上心头。这是他最不愿遇到的事,就母亲如今的状况,如何经得起这番折腾。
可是还没等张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古叔的身影便从一旁的杂物堆里窜了出来。
古叔此刻有些狼狈,额头大汗淋漓,神色颇为焦急,脸上还带着几丝剧烈奔跑过后的红晕,当他找到张三的瞬间,便立马开口道:“三儿,随便带点吃喝的东西,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
“离开?”
张三一脸苍白的盯着古叔,仿佛大冬天被冷水一下子浇了个透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