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脑袋从那几人身上移开,转向上首,正撞进一双幽深冰冷的墨玉黑眸中,看来此人就是那阴寒目光的主人了。不过为什么是一个十岁的小少年?还是坐在轮椅上的少年!
楚韵寒假装不经意地眨眨眼,又看了那小少年一眼,能够坐在最前面的人,定是位高权重的人!他身上着一袭玄色锦袍,其上有暗金线绣的四爪夔龙。
四爪夔龙,难道他就是?!
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楚韵寒看着轮椅上的少年,心中思忖片刻,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是傅以渐!恭亲王傅以渐!
傅以渐是当今圣上的弟弟,排名十七。老皇帝驾崩之时,皇家一阵腥风血雨,皇子之间为了争夺皇位自相残杀。当今圣上得已即位时,就只剩下这个弟弟。据说傅以渐能活下来,是因为年纪小,还身有残疾,且其母妃又是站在太后一派的,后被封为恭亲王。整个朝堂,能够穿四爪夔龙锦服的也唯有这一人而已。
如今皇帝登基已有几年,估计是觉得这个不良于行的弟弟实在没什么威胁,好多事也开始让他参与,不再防备他。再者,他也就这一个兄弟了,偌大一个皇家,不提拔他提拔谁呢。只是皇帝做梦也没想到,他曾经看不上眼的残废弟弟,有一天整个朝堂都成了他的一言堂,妥妥的摄政王啊。
楚韵寒记得老皇帝傅瑞是十二年后死的,也就是在她十三岁的时候,然后年仅六岁的傅恒继位,正是由傅以渐辅佐的。
当时的傅以渐也不过二十二岁,却十分厉害。坊间传闻,他在朝堂上一贯是铁血作风,为人阴狠奸诈,冷酷无情,难以琢磨,整个朝廷都鲜有跟他作对的。
楚韵寒作为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自是没有见过他的,但却是经常听人提起。十四五岁的时候,正是说亲的年纪,和很多世家小姐一起说到如意郎君,被谈论最多的当属这位已被封为齐王的傅以渐。
傅以渐弱冠之后,俨然已成为整个上京最炙手可热的佳婿人选,长得是毓秀繁华,倾国倾城,不管是外貌,还是身份,都是数一数二的。传闻都说那人俊美,冷酷,独断,残忍,是朝堂上说一不二的权臣,真正的摄政王。
都说傅以渐冷漠,不近人情,甚少有人能靠近他,更别提女子了。也许正是因为这个,一直到了二十三、四岁,仍未娶亲。而等到楚韵寒嫁人,甚至被逼而死,她都没有再听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也不知最后究竟如何了。
但是唯一与传闻不一样的是,上一世她从始至终都未听闻过他患有腿疾啊!少女们提起他的时候,都是一脸的娇羞,恨不得立时嫁入齐王府。倘若真是有腿疾,怎会没人提起呢?这事怎会如此蹊跷啊!想到此处,楚韵寒控制不住地去看他的双腿。
以前还以为传闻有些夸张,此时见他,虽只有十岁稚龄,却韵致楚楚,一身贵气,想来长大之后当真是倾国倾城,传闻果然不假啊。玄色锦衣,束白玉冠,腿上盖着雪白的狐皮毯子,双手放在上面,金丝绣边的衣角从手腕上滑下,露出一截细细的手臂。
他似乎感觉到她炽热的目光,微微抬头,恰有一缕发丝遮着眼睛,生出一种隐秘的妩媚来,妖艳地绽放。庭院里雪白梨花随风招展,纷纷如落雨,开到荼蘼,舞尽最后的妖娆。
楚韵寒看着他,薄皮杏眼,干净的像是那枝头新开的梨花,晕出雪一般的清浅。那肌肤白的妖冶,灼人眼睛。她被他的美貌惊艳了双眼,心里却想着,不管是否有腿疾,他以后定是个大人物,一定不能得罪才是。想到此处,她朝着他冰寒的面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脸上两个小小的梨涡。
看到她的笑,傅以渐似乎愣了一下,小小的少年还没学会如何不动声色地伪装自己,他似乎有些惊疑,然后将目光转向别处。
这边楚韵寒刚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那边成国公已经说话了,“非常感谢各位同僚来参加我孙儿的抓周礼,特别是恭亲王还亲临寒舍,实在是给足了成国公府面子。”说完,看了看下首端坐的傅以渐。
听了成国公的话,她心中低叹一声,果然是傅以渐!未来的摄政王啊!
傅以渐虽只有十岁,却是生在皇家,早已懂得了待人接物的那一套,但见其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低声说道:“成国公客气了,您是国家开国功臣之后,皇兄身体不适,特让我代他前来。恭喜国公喜得贵孙,日后定当前途无量。”看这气度和口才,竟完全不像是十岁的孩子。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室内自是祥和一片。管家命人抬上一张大桌子,放在屋子正中。孙嬷嬷将楚韵寒抱到成国公跟前,他当即抱着她走到桌前,将其往桌上一放。
楚韵寒趴在桌上,眼珠子转了一圈,只见桌上摆着玉扇坠两枚、金钥一件、银盒一园、犀棒一双、弧一张、弓一张、矢一枝、文房一具、晬盘一具。她径直爬到文房处,伸手一抓,抱在怀中。
成国公见此,哈哈大笑,“我家寒哥儿爱文房,日后定能高中!”一边大笑,一边抱起楚韵寒,还在手臂上颠了两下。
傅以渐眼眸眯起,当先说道:“那还要先恭喜国公爷了,我没带什么礼物,就将这玉佩送与她做见面礼吧。”说完,从腰间解下一块扁平长方形的白玉牌。
成国公未想到这位恭亲王竟如此看重他这个孙子,虽说有些腿疾,但身份却是贵重的很,上京城又有几人能及呢?与他交好,对成国府来说绝对是好事。在朝堂混久了,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啊,成国公心念直转,直接将楚韵寒递了过去。
傅以渐伸手接过糯米团子一般软嫩的娃娃,可能是第一次抱孩子,也可能是甚少与陌生人碰触,他有些紧张,细嫩的手抖了抖。但是能够感觉到的也就楚韵寒一个了,其他人自是看不出来什么。
傅以渐确实是第一次抱小孩子,皇帝的龙子龙孙固然多,他却不曾与任何一个亲厚。他如今是唯一的亲王,身份敏感,若是与谁亲厚了,以皇帝多疑的性子,定会怀疑他的。唯一能够自保的,不过是低调罢了,不与百官私下相处,不与皇子深处相交,孑然一身,方能保住性命。
想到此,心中升起一股寒凉,冰寒刺骨。他伸手摸了摸大腿,墨玉般的眸子晦涩难明,最是无情帝王家。正想着,忽然有软嫩温热的东西抓住了他有些冰冷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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