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连瑾替他做一件事,条件就是让我带你走,他答应了。”燕子飞看到她不置信,他不会傻到认为那是她太过惊喜而一时间无法接受。
“大人……都答应了?”她似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他。
“是,等我下次回来,就立刻带你走!”
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被击碎了。她怕他,不敢靠近他,又是什么时候起,害怕再也见不到他。注定她的感情得不到他的回应。
巷子远处穿来杂沓声,两三人,含糊不清的说着话,又渐渐远去。滚滚烟尘近在咫尺。
“即使大人允了你,我也不会和你走的。”他对她无情,她也做不到对自己的感情斩草除根。两个人的幸福必定要牺牲一帮子人的幸福,爱情里只有你死我活。
“为什么!”燕子飞扶着她的手臂一下子揪紧,空旷的巷子一遍遍的回响余音。
“我不是你的简絮!你的简絮早就死了!”她喊道,声音沙哑又无力。大颗大颗的泪水滴下,如今才知道泪水竟有这般烫人。
“你还是在怪我,对不对?”他突然沉下声,“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离开舜国?只是因为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这和我没有关系。”她垂头想要掰开他的手。
“简絮!”
“真正的简絮早就死了!”
她大声吼道,声音竟然盖过了他,末了,口腔里升起一丝铁锈味。
“遇到这样的事,我知道你伤心难过,我先带你去找大夫,等我回来再说。”
他耐着性子对她好言好语。面对他,简絮突然有些愧疚,在她的感情里他是无关的,她却冲他发脾气。
看来并非传言中所说是渣男一个,相反的还很重情。她一向容易原谅,不愿将人想的太坏。从种种事例表明,里面也许有误会,也许有不得已。简絮心想如果她事先碰到的是燕子飞会不会爱上他?
“好。以后说。”她点点头。她现在身心疲累,实在不想与他争吵纠缠。
他突然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意思是要背她。
简絮看着他,喉头哽塞的难受。没有犹豫,她伏到他背上,任他背着走。
他的背脊不宽,却很硬朗。
走出这个巷子时,她问他,那时为什么要离开。
他也许笑了,沉重的脚步一步一个无奈的脚印。他说:“一年多前我闯入景王府行窃,被连瑾发现,好不容易逃脱,却成了通缉犯,官府下发了海捕文书,到处都是我的影图。所以才逃到舜国,不然怎会遇到你?狐死首丘,代马依风,我迟早要回朱国……我若非对你真心,一个人回去便行,只因我想娶你,又怎能让你跟着我受苦,所以那时听说有人要杀连瑾我便毫不犹豫的加入了他们……只要杀了他,就没人能奈何的了我……我之所以不告诉你,只是怕你担心,我从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小絮……”
可是你一定不知道那时她已经怀孕了。简絮心酸的想到,没有他的不告而别,原主就不会出事,她也就不会来到这世界,更不会喜欢上连瑾。
她想告诉他一切都晚了,这具身体里的灵魂早已不是原先那一个,他的一片痴情注定要付诸东流。
“等你回来再说。”她最终说道。
不一会就到了巷子口,离热闹繁华的大街不过几步之遥,简絮眼巴巴的望着,只不过离开了一盏茶的功夫却好像过了几年。
“放我下来吧!”简絮说道。
燕子飞脚步一顿,转过头道,“这里?我还是送你去看大夫吧!你得脖子上的伤……”
“不碍事,这样被别人看见不好,”她顿了顿说道,“况且时辰晚了,我也得回去了。”
燕子飞沉默良久,终究还是蹲下身让她从他背上下来。
“多谢你救我。”
“你和我客气,是把我当不曾有情分的外人。”他垂着头,高大的身子在那一刻又瞬间的萎靡,像个要不到糖果的孩童。
“不是……”简絮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搜肠刮肚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
“你走吧!我送你。”他突然说道,拉着她的手臂直奔那热闹的俗世,简絮张口想说不用,他却是给他自己退路都想好了。
“你放心,我跟在你后面,只要看到你安全,我就离开。”
他如此委曲求全,像是敞开了胸怀任她拿刀扎,她怎么下的去手。
在人群中走着,简絮时不时的回头看着,眼角余光总能看到他的一瓣衣角一片衣袖,心中沉滞的难受。走到一半,遇到了采桑,看她大汗淋漓的模样,见到她难得的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采桑?”
“简絮!我找了你好久!你跑哪里去了!你们这么久没回,关嬷嬷着急了,这烟花就快结束了,再不回去,你就别想进府了。”
“啊……那个,我……”她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突然采桑跨步上前,猛的抓住简絮挡在脖子上的手,见到上面勒痕她惊讶的张了张嘴,“是谁干的?凝眉呢!她去哪了!”
有人关心,简絮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意,“我和凝眉走散了,遇到几个人,许是见我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又孤身一人,想劫我财物,我不从,就想杀我灭口,多亏一位公子出手相救,我才免于一死。”
“真是可恶至极!你还认得那些人吗?回头画了影图抓住这些混账,进了西厂,看他们还敢不敢惹厂督府的人!”采桑骂了几句,“你可有留下那位公子的名姓?”
“我一时着急,倒是忘了问了。”简絮撒了个谎。
采桑也不怀疑点点头,“遇到这种事也难怪,走吧!关嬷嬷一定等急了!回去才能给你治脖子上的伤。”
简絮心想她们这么久未回,关嬷嬷定然又要生气了。
果不其然。她与采桑回到马车停驻的地方时就见关嬷嬷一脸铁青的站在哪里,其余人都站的远远的不敢吭声,只惊恐的小心张望着,见简絮她们一到,莫不齐刷刷的将眼神射向了她,小声嚼起了舌头。简絮注意到画扇也在,看见她回来并没有显得高兴,反而颇为古怪的看着她
“你去了哪里?最后见到凝眉的是不是你?”一上前关嬷嬷面色凝重的向她问道,简絮心底惊讶,心想凝眉还未回?
“我……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失散前我和凝眉的确是在一处,只是后来……”她敏感的觉察到事情有不对的地方,寻求的朝其他人望去,他人不是一脸冷漠便是惊恐,简絮再看向画扇,她转而已是一副伤心害怕的模样。
“嬷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她问道。
关嬷嬷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才说道,“凝眉死了。在一个小巷子里,发现了她的尸体。”
“这、这不可能!我和她分开时她还好好的!”简絮失声道。难道是燕子飞把凝眉杀了?燕子飞有可能将她杀了吗?她死命的回忆着先时的情景,可是关于那部分她丝毫没有了记忆,该说是她当时已经处于濒死状态了压根没有看到过程的发生,她甚至不知道那些人是否还活着。
关嬷嬷不会拿这种事来骗她。凝眉死了!
“这有什么不可能?”听她语气不对,关嬷嬷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简絮一听,惊慌的否认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是……”
太后娘娘安排人杀她,凝眉参与其中,这件事她可以对关嬷嬷说吗?想到此简絮立刻禁住了声。她这幅欲言又止,不安的模样在他人眼中分明是对他们所隐瞒。
“是什么?”关嬷嬷催促道,“你知情不报,是想待会我禀告给大人,让大人亲自审问你吗?到了大人那里可不是几句话的事情!”
凝眉是太后的人,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总要有人给个交代。可是她不能说!她死死咬着牙,撒谎也是不能的,撒谎能骗得了关嬷嬷,却骗不了连瑾。她到底做了什么孽总是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
“嬷嬷。简絮或许根本不知情。”采桑适时的站出来为她说话。
关嬷嬷一脸怀疑,说道,“你又是如何得知?”
“你为什么不告诉嬷嬷?”采桑对简絮说时语气略有些责备,“嬷嬷你看简絮脖子上的伤。”
关嬷嬷的视线随之落到简絮的项间,淤紫的勒痕一眼可见。是街上光线不明,这才没有瞧见她受了伤,关嬷嬷倒吸一口冷气,连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采桑替简絮答道,“许是几个市井无赖,见她孤身一个,便起了歹意,幸好一位公子路过侠义相助,简絮才能活下来。”
“你这么说,可是亲眼所见?”关嬷嬷还没问,画扇突然插言道。她为什么要这么问?简絮不悦的看向她。这问题若是由他人问起简絮也就罢了,难道画扇不希望她趁早与这桩案子脱离关系?
见到简絮质疑的眼神,画扇歉意的补充道,“我也是想着急问清楚,采桑若是亲眼所见,或许能证明你与凝眉的事没有丝毫的联系。”
“你这话问的可笑,我若是在场,恐怕被害的可不是简絮一个人了。还是你认为有人能把自己勒成这个模样?”采桑指着简絮的脖子上的伤痕淡淡道。
“既然如此,你方才为何不说清楚!”关嬷嬷对简絮止不住的皱眉,似是接受了采桑的一番解释。
“是我的错,我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简絮小声道。
她们几个人在这里也探讨不出什么结果来。转身,关嬷嬷叹了一口气,环视众人说道,“这桩案子究竟如何还需得禀告大人才能做定论,咱们现在就回去,说不定这会大人已经回府了。”
上马车前简絮小声对采桑感激了一番,采桑回道,“我只不过说了自己看到的事实,你又何须谢谢?”
来时四人一辆的马车,现在只剩下三个人,马车上空出了一角,简絮余光总是时不时的朝凝眉曾经坐的那个角落看去。前不久她们还在一块说笑,坐在同一辆马车上,一下子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说不伤心是假的,即使她一直有意无意的作弄她陷害她,甚至想要杀了她。人死如灯灭,她就是有再多的怨恨也该随着她的死消散了。
人生有这么多身不由己。
车内一片压抑的寂静。只听着车轱辘有节奏的转动着。
“简絮,你别怪我,方才我也只是着急,想着能让你开脱……”画扇突然打破了这层寂静,简絮抬头看她,车内烛光微微晃动着。
“我不怪你,即使你不问,别人也会想到的。”简絮扯了扯嘴角,安慰道。只是她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当时画扇的表情并非是如她所说的,是担心她,而是……仿佛对采桑的话有所怀疑。
也许是自己看错了也说不定,当时光线那么暗……
“你的伤关嬷嬷待会会请大夫来诊治,你先休息会吧,别想太多了,今天你也受了不小的惊吓。”采桑道。
简絮点点头,靠在车壁上假寐,脑袋里的一团乱麻让她无法真正松懈下来,再这样的情况下回去的路程似乎特别短,不一会她们便回到了厂督府。大门大敞,她们一下车就感觉事情有些许不对劲。府中多了些锦衣卫出入。
看来连瑾已经知晓了凝眉出事,一早等在府中了。府中正厅,没有大事一般是不会随意启用的,这会里面是灯火通明。
“所有人先去正厅,大人有话要问。”王栀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说道。关嬷嬷闻言率先进门,其余人忐忑不安的跟上。与简絮擦肩而过时,王栀眼尖的瞧见她脖子上的伤痕,惊讶地张了张嘴,不明白她怎么来的这伤。有心想要问她却是不能了,就见他们一行人一个接着一个进正厅。
简絮的一颗沉到底的心瞬时不安的跳动起来。
“人都齐了吗?”他问。端着一杯茶,高坐在厅堂正位上,身后是贾逊和满佳不苟言笑肃穆而立。
“回大人的话,都到齐了——”关嬷嬷答道,“除了凝眉以外。”
“想必你们也清楚了,”他一手捧茶,面无表情道,“厂督府的人在外不明不白被人杀死,本督自然要亲自过问,你们知道什么便说什么,若知情不报,别怪本督出手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