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虽然听出了波澜,却并不在意,对她点了点头。
云帝心见她肯定,内心猛地一颤,嘴上却是继续道:“我十八岁的时候也是念高三。哦就是去年!然后上了大学,我就申请本硕连读。因为我一直将奇哥哥当做榜样呢!他二十二岁大学毕业了就是硕士生呢!然后过了一年就拿到了博士学位。父亲和爷爷都特别以他为荣!”她看向对面神态淡然举止老成的少女,实在不能接受对方比自己年轻。女人,永远都以年轻为荣,无论哪个身份,无论哪个阶层,无论什么年龄段。奇哥哥那么优秀,也只有最优秀最完美的女生才能配上他!
既然对面这个女生在年龄上胜她一筹,那她就用文化水平压她一筹赢回来!
凌月却并不去关注云帝心想要凸显自身优势的言词意图,而是抓住了她话中对某个男人的描述,黑色刘海下的秀眉微挑,恍然地点了点头。
原来,这厮的文化水平这么高。
云帝心扫了眼对面少女的表情,以为她听出了她在文化水平上的绝对优势,立刻又道:“还有啊,奇哥哥人可好了!每次我做错了事情被父亲说,他都会帮我求情呢!”
凌月微微一笑,道:“嗯,你是他的妹妹嘛!”
“对啊!”云帝心轻轻撇开头,眼中快速地划过一抹得意——除了那该死的云帝琳之外,只有她才是是奇哥哥的妹妹,她才是奇哥哥最亲近的人。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女生又算那颗葱?
继而她转回头对着凌月继续道:“他对琳姐姐和我,总是特别呵护。我们都知道,奇哥哥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但是他从来没有带过任何一个女生回家。所以我们也都不知道那是谁。只知道,他经常独自一个人坐在一个地方发呆,思念着心里的那个人。我还看到过,有一次,奇哥哥不惜燃烧自己的修为启动召唤术,去看他心里的那个人呢!”其实,她只是从云帝琳那里听说过云帝奇燃烧修为启动召唤术的这么一件事情,此刻拿出来添油加醋地说给对面的女生听,自然是目的不纯。
凌月的心在一寸寸下沉,听着对面表情天真的少女说的一句句话,哪怕她原先感觉这个少女有些违和,哪怕她向来理智胜过一切,此刻,她的脑海里、耳边都只剩下那一句:奇哥哥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
他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
她和他不过才认识一个月不到,他心里的那个一直住着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她?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心里既然一直住着一个人,他为什么要来追求她?
为什么总是缠着她?一副喜欢她、想要与她在一起的样子?
云帝心望着对面少女原本恬淡自如的表情此刻变得惊诧、迷茫又失落,唇角几不可见地一勾。她忽然好似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似的,慌张地开口道:“小月,我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啊!奇哥哥心里的人是谁,我们也都不知道,只是,既然这么多年都没有带回来过,说明并没有要在一起的意思。你看,他这不是跟你相亲来了嘛!
我刚才说的话……你就当没听过吧,好吗?”她说着,眸中闪动着浓浓的担忧与忐忑。
凌月摇了摇头,唇角扬起一抹惨淡的弧度,低声道:“没事。”
此时此刻,她才发现,她早已经将他完完全全放在了心里。
她,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这个男人。
这个脸皮厚比城墙、容貌绝美招人的男人。
她介意他的“招蜂引蝶”,他的招人眼球,因为她觉得自己的男人被别人觊觎了,她不开心。
她对他的动手动脚虽然偶尔推拒,因为害羞,因为两人分明还没有相处多久就这么亲密,总觉得有些发展太快了,但是她心里是不排斥的。
他为她挡下了致命的雷霆一击,弄得内伤重重,生生去了半条命,却还忍着一路跟着她东奔西跑,笑得温柔。
他缠着她,接她放学,来她家里蹭饭,怎么赶都赶不走。
为什么……
为什么他明明心里住着一个人,却还要来招惹她?
为什么要在招惹了她、让她喜欢上他以后,却让她知道他心里其实住着另外一个人?
难道?她就注定要在喜欢上一个人以后,才会发现,自己在别人心里根本一文不值,根本没有占据一丝一毫的位置?
他们,为什么都要这样对待她?
阿诚,云帝奇……
为什么都要这样对待她?
理智渐渐褪去,她,已经无法抑制地再次怀疑起前世的阿诚——那个她最后见到的,挽着他手臂的女人,是不是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
而她,原来无论前世今生,都一直只是个彻头彻尾的替代品?或者……玩物?
“小月,你真的没事吗?我看你的脸色好差啊!”
耳畔,传来云帝心关心的话语,却恍若天外来音。
凌月幽幽抬起头,苍茫地看了她一眼,无力地摇了摇头,扯开一抹残笑,轻声道:“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啊?你累了吗?那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云帝心声音夸张地担忧道,一脸天真无邪。
凌月闻言,无力地点了点头,道:“嗯,我先回去了。”便站起身。
咚咚!
这时,原本云帝心进来就没关闭的包厢门被人敲了两下。
云帝心转头,见到来人,顿时一脸惊喜地喊道:“妈!你怎么才来!?”
柳如眉穿着一身合体的暗金色修身旗袍,外罩一件黑色皮毛外套,举止高雅贵气地款款走入包厢,边走边笑道:“哎呀,妈哪像你,蹦蹦跳跳地就不见了人影!哟,这位就是小月吧?”
女人好似才发现凌月似的,惊讶着问道。
凌月站起身点了点头,淡淡道:“是,我叫凌月。”然后又跟着一起坐下。
柳如眉上下打量了番凌月后,心中一突。嫁入云帝家的二十多年来,她见过太多身份非凡的人,许多人表面平平无奇,却气势内敛,许多人长相平凡,却气质高贵。眼前的女生,虽然看起来普普通通,厚厚的刘海和宽大的眼镜甚至遮盖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隔着镜片的眼睛和光洁的下巴,但是,她能看出她的不同寻常来。那份淡然宛如超凡脱俗,那份气韵宛如浑然天成,那份气质宛如由内而外,那份优雅宛如高山仰止,无人可比。
这个女生,不简单!
她绝对不能让这个女生拦在心儿面前!
“好,好。这位就是救了我们小琳和小琳奶奶的恩人哪!小月,今年多大了?”
眸中冷光一闪,忽视掉凌月此刻略有些难看的神色,柳如眉开始自顾说起来。她可是都和女儿串通好了。等女儿先进来打个草稿,她再出场收工。这一回,定要将这无端冒出来的云帝家族“准媳妇”给远远踢走。
天知道她们母女俩在偷听到程晚霞和素韵的对话时有多么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他们居然让她们母女俩觊觎好的云帝奇去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处对象?!
这简直是不可理喻!
云帝奇是她女儿的!云帝家族未来夫人的宝座也是她女儿的!
而她,就要进入云帝家族的祖宅成为真正的女主人!
这一切,怎么可能让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给毁了!?
凌月定了定心神。虽然内心依旧沉痛,依旧悲哀迷惘,但是凭着多年的冷静自持与临危不惧的战斗,她还是迅速冷静沉着下来。
她对柳如眉微微扬唇,道:“今年刚满十八周岁。”
“哦,原来是十八周岁啊?真好!还这么年轻啊!”柳如眉媚笑着点点头,忽然道:“我听小奇他奶奶说,她让你跟小奇处对象了?”
凌月沉默,她此刻已经不想点头承认跟云帝奇的这层关系了。
柳如眉见凌月沉默,快速地与云帝心交换了个会意的眼神,对凌月语重心长道:“小月啊,你听阿姨说。你呢……其实并不符合我们云帝家族对媳妇定的标准。
当然小月你本身很好,就是,这身份……还不足以跟我们家小奇相配。
你应该知道门当户对吧?
小奇这孩子,再过一年就要继承家里的事业了,他的婚姻,可不能这么草率被定下了!
小奇他奶奶看重你,是因为你救了她一命,她想报答你。
可是,老人家只是一时太过念情,忘了我们家族还需要顾念彼此的身份。如果你跟小奇在一起,要遭受很大的压力。在事业上你帮不上他的忙,在家族里你也说不上话。结婚后你就会成为一个透明人,渐渐淡出小奇的视线。
所以,你们两并不合适。
阿姨希望,你能跟小奇分手,早点断干净。这样对你,对他,对我们整个家族,都有好处。”
云帝心等柳如眉话落,轻皱起眉头,拉了拉柳如眉的衣袖,担忧道:“妈,一定要分手吗?我看小月跟奇哥哥挺般配的啊?”她说着话时,眸光中却闪过隐晦的精光。
柳如眉托着女儿拉她衣袖的手,轻轻拍了拍,慈爱笑道:“你还小,不懂。两个人站在一起看起来般配,并不代表就适合在一起。婚姻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情,它更是两个家庭的事情。好了,这事儿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就不用操心了。”她这话看似是对着云帝心说,实则音量却刻意放大给对面的凌月听清楚。言语间再次提醒着门第差距。
“哦。”云帝心撇撇嘴,带着丝不甘心。继而转头看向对面的凌月,脸上挂满担忧和不忍。
凌月静静地听着,默默地看着。
看着眼前给她带来一个又一个噩耗的母女,目光渐冷。
她想反驳柳如眉的话:我能再造出一个云帝集团,来与他相配。
可是……没有必要了,什么都不需要说了。
一切都已经很明白。
她今天,就是来听这些令她心痛,令她绝望的话的。
她既后悔自己今天来了听到这些噩耗,又庆幸自己来了才能得知这些真相。
少女扬着恬淡的笑容,优雅地从座位上慢慢站起,对云帝心母女轻点了下头,缓缓道:“我知道了。那么……先告辞了。”话落,她转身离开座位,头也不回地离开包厢。
“妈?”云帝心看向柳如眉,眸中带着疑惑。
柳如眉摇了摇头,慈爱地笑道:“别担心,她,是个‘懂事’的孩子,肯定知道该怎么做了。”
闻言,云帝心唇角立刻扬起了一抹天真的笑容,眸中却满是得逞与得意,画面十分违和。
而柳如眉慈爱的表情转变为阴险的得逞笑容。
两母女相视而笑。
——
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少女的脚步有些沉重,表情落寞,心里失望、心痛、冰冷……
黑色镜框后的双眸干涩得厉害,就连眨一下眼睛,都很费力。
她没有眼泪。
哪怕,她的眼眶已经红了……
缘分这种东西,真的很可笑。它将两个毫不相干的人联系在一起,让他们相识、相知,让其中一方爱上另一方,却不让他们彼此相爱、两情相悦。
不是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对的人……
所以……不能相爱……
对么……
到底为什么,她会喜欢上他呢?她想不通,真的想不通啊……
她明明,是讨厌他,是排斥他才对。
如果还是这样,该多好?那她现在,就不会觉得这么失望,这么累,这么沉重,这么难过……
爱情,她可不可以不要了?
全都忘记,忘得一干二净,什么都不要记得,什么都不要放在心上,忘记,忘记,忘记……
少女的发丝被微风轻抚,丝丝缕缕的飘飞在黑框眼镜下的两颊旁。
她的眼神哀默,她的脚步迟缓,她的身形悲凉。
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所有的人,车子,道路,都失去了颜色,成了黑,与白。
这种感觉,何等的熟悉,何等的……似曾相识?
曾几何时,她也这般的难过,这般的痛苦,这般的,看不到世界的一切,只沉浸在这一刻的心痛之中。
为什么她……这么脆弱?
经受过炼狱的洗礼,接受过魔鬼的训练,在炮火中冲刷身躯,在生死中徘徊前行。
为什么她……还是这么软弱?
感情……就是她的死穴么?
前世引爆炸弹的那一刻,她在想什么?
战友?
那些孩子们?
财产?
身世?
阿诚?
那么引爆炸弹之前呢?她为什么会去动用那一直只是装饰品的腰腹炸弹?为什么呢?
因为没有退路了吗?
因为只有这一个办法,与敌人同归于尽?
是,那个时候的确是没有退路,也的确只有那一个办法能够完成任务,阻止那场大灭杀。
可是这样的情况,在以往的战斗中发生过不止一次了呢,为什么那些时候她都没有想过去动用腰腹炸弹?为什么那些时候的她最后都好好的活了下来?
为什么呢……
为什么……
因为……
埃及那一次,她……
不想活了啊……
忽然就……不想活了。
对。
因为她……实在是……太软弱了!
因为,引爆前的那一刻,在她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喊:“不如,就在这里停止吧?这样……就不用再回去了……这样最好……就不用再回去……不用面对……阿诚的离开……”
所以,她放弃了挣扎,放弃了爆发,放弃了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危急关头的猛烈反扑潜能……而若是能够挣扎,能够爆发,说不定,她不会死。
她一直。
都在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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