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前胸后背的衣衫被血液浸透,从后背漫开的血液隐隐透出紫黑色,而青鸾脸上也呈现出同样的紫黑色。
桉朵儿稍稍一想,就悚然而惊。静淞既然痛下杀手,那剑上肯定淬了毒!
来不及多想,她唰唰撕开青鸾的衣衫,又奋力将他平躺的身体翻转过去,就看清背上的剑伤。伤口似一口黑井,四周的大片皮肉全呈紫黑色,皮下竟能看到半融的碎肉晃晃荡荡,直让人头皮发麻。隐隐传出腐烂气味。
桉朵儿怔怔看了一会儿,眼泪便哗啦啦淌出来。她一淌泪,天也跟着淌起来,淌得比她还激情踊跃。刚刚还清朗无匹的天色,刹时乌云弥漫,狂风暴雨疾下。
桉朵儿彻底明白什么是屋漏偏遭连夜雨。
好在前方不远便是山洞。桉朵儿使出吃奶的劲儿,将青鸾连拖带拽搬进山洞,天色竟已全黑,洞中只闻风吹呜鸣,伸手不见五指。
青鸾恢复一丝力气,虚弱地说出一个字:“冷!”
桉朵儿触到他颤抖不停的身体。
桉朵儿痛心疾首地说:“都怪我!若不是我那一匕首,那小贱人又怎会是哥哥的对手!”
但青鸾好像没听见她的反省,又说:“冷!”
桉朵儿俯身紧抱住青鸾,但她身上衣衫浸湿,只抱一下,青鸾就打冷战打得更厉害。
桉朵儿脑子里就不自主开始闪出,这种情况下的惯有套路。那些戏本子里,言情小说里,这种情况下,没受伤的那一方应该怎么来着?怎么来着?自己估计是逃不过套路了。
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高尚情操,何必要以豆腐渣的心思度之?况且这要救的人,本来就是伤在她手中。她不救,天理难容。
桉朵儿在心里默念,我们是纯洁的男女关系,纯洁。一边默念,一边将手指探向腰间衣带。
青鸾却在这时发声,颤巍巍道:“朵儿去洞口看看。”
桉朵儿不解地问:“啊?去洞口干嘛?”
青鸾说:“我好像听到有人路过,你去看看,说不定能得救。”
桉朵儿一惊,立刻精神大震,连滚带爬地奔出山洞。四面张望一阵,只见厚云闭月,天色暗沉得像个黑匣子,哪有半个人影。再走远一点寻找,还连带呼喊几声,回应她的只有冷雨哗然。
桉朵儿猛一拍脑子,开始咒骂自己蠢猪。那种失血失糊涂了,出现幻听的人说出的话,她竟然也信!
想完,她急忙回身,重往山洞奔去。
这一回身,她就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脚下虚浮得很,四周黯淡的精致好像在悄无声息地发生变化,散开又重组,渺无实体。
她确定是自己被雨淋晕了的缘故。
重奔进山洞,黑暗又加重一层,浓腻但能熬出糖。桉朵儿这时已明确了思路。再不能被青鸾半晕不晕的糊涂话干扰。首先,她要脱掉一身湿衣服,抱住青鸾,免得他被冻死。然后,稍微稳定之后,她就要把青鸾反转过去,将他背上的毒吸出来。
至于吸出的毒会不会要了她自己的命,就不好说了。不过按照戏本子里的情况,多是不会的。那么,就这样吧。
她一边往青鸾的方向靠近,一边宽衣解带。等俯身搂住那冰凉的身体时,她身上已只余最后一点遮挡。
她感觉被她楼着的身体,微微震了一下。
然后,她被轻轻一带,失去重心,便跌入青鸾怀里。她有些无奈道:“你急什么,我本来就是要抱你的。”
伸臂拥住青鸾,她尽力伸展身体,却慰贴青鸾寒凉的皮肤。她感觉青鸾的皮肤有种说不出的清润感,很像……像谁呢?算了,这会儿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救人要紧。
青鸾的双手覆在她背上,开始缓慢游移。几丝战栗从皮肤下泛起,桉朵儿突然有些焦渴。
桉朵儿意识到青鸾过界了。显然,青鸾在半昏迷中没坚守他们纯洁医患关系的底线。但话说回来,谁能计较一个半昏迷的人?桉朵儿若一拳挥过去给他点提醒,他就变成全昏迷了,这是桉朵儿绝不愿看到的。
桉朵儿又开始在心里默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医精诚,大医精诚。
一边默念,一边略略挣开青鸾的怀抱,然后用力将青鸾的身体翻转过去。
但她突然发现自己无需用力,青鸾竟然能配合她转身。她大喜过望,难道毒性减退,青鸾在恢复体力?
想着,她带着一鼓作气的决心,俯身将嘴唇贴上青鸾的后背。这一俯又发现自己俯错了位置,唇下分明是完好无损的皮肤,哪来血洞。
于是她将脸埋在青鸾背上,开始细细搜寻。她感觉青鸾的身体又轻微震了几下,便忍不住发问:“到底在哪里呢?”
青鸾含糊道:“坏丫头。”
桉朵儿寻得仔细,没发现那声音有点异常。
她又说:“到底在哪里呢?你能不能自己用手指一下?”
青鸾的声音更低沉:“欠收拾。”
她有些急了,道:“怎么找不到了?给我指一下啊,青鸾哥哥?”
那身体又是一震。
然后,桉朵儿听到一声清晰的、清越的、兴致勃勃的、嘲讽的——“哦?”
那一声“哦?”让她灰飞烟灭。
身体一撑而起,四周陡然亮起明珠光彩,景致瞬然清晰无比。
没有悬崖,没有山洞,没有风吹雨淋。眼前一间古拙楼房,中正雅致,古木修葺的墙壁上,接连三扇巨大窗户洞开,透出窗外群山和圆月。
桉朵儿跪在正对窗户的一方软塌上。
塌上男子长发披散,半身赤露,一肘抵着软枕侧卧,微扬下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东之月那神只似的脸!
桉朵儿听见世界陨碎的声音。
东之月津津有味地欣赏一番,兀自回味道:“青鸾哥哥?”
他上下打量桉朵儿,兴致盎然地问:“这番香艳,是要送给你的青鸾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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