桉朵儿想到刚刚东之月说的“我可以毫无顾忌地见她爱她”,再一看东之月,仍在精心打理那个发结,毫无他念,看上去压根没听见天玥说话。
桉朵儿暗暗叹气,心想,自己对当红娘也没什么兴趣,尤其还是东之月的红娘。便默默起身,对天玥回应道:“是不早了,回去睡觉吧。”
起身的一瞬,却觉头皮紧了一下,回头正见东之月指间寒光一闪,一把匕首隐入袖中。
原来是东之月揪住那一缕头发,一匕首挥下了那个打好的发结。
桉朵儿看着风中飘扬的断发,欲哭无泪。她生平最爱惜的就是那一头丰美黑亮的秀发,往日断两根就会焦虑半天,此时却被东之月一声不吭地斩断整整一束。当然,那发结是由她和东之月两人的头发编成的,东之月自己的头发也被斩断了。但东之月的头发断不断,跟她桉朵儿有什么关系啊!
东之月把发结递到桉朵儿面前,柔声道:“送你的礼物。”
桉朵儿悲哀地想到,自己小时候将哥哥渊云精心护养的牡丹踏成一摊烂泥,再将花朵送给渊云当礼物。这世上有种礼物叫挨千刀。
桉朵儿眼泪汪汪地接过礼物,突听身后传来天玥的娇叱:“你这是什么意思?”
桉朵儿呆了呆。
三番五次,东之月频频对她示好,终于引来天玥的醋意。
当然,极有可能,这本身就是东之月的意图。东之月利用桉朵儿,旁敲侧击地吸引天玥的注意力。东之月也会玩套路。
桉朵儿心里涩涩的不是滋味。
东之月好像没听见天玥的质问,仍在问桉朵儿:“喜不喜欢?这么感动?眼泪都出来了?”
桉朵儿抚摸着那一束惨绝人寰的断发,在心里回应,你妹!
天玥的声音近了,不知何时已迈到桉朵儿身边,直盯着东之月,脸色殷红:“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能这样?”
沉寂片刻,东之月终于有了回应,漫不经心地问:“我为何不能这样?”
天玥加剧的呼吸声在静夜里空空回响,沉声道:“你明明是尊上的人,怎么能……再招惹女孩子。你压根不喜欢女人。况且榛榛已经被许配给烟教主了……”
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沉进喉咙深处。
桉朵儿见东之月的目光转向天玥,那目光仿佛肃冬一汪被冻结的大湖,凉意直扎进人骨子里。
天玥看似打了个寒战,声音就有些颤抖:“你,你不能害榛榛,你根本不喜欢女人。”
东之月说:“哦?”
天玥更混乱,简直已语无伦次:“你不喜欢女人对吧?你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东之月说:“你说什么?”
神色陡然一凝,就似冰湖中瞬时刺出如雨利刃,将那句“你说什么”衬得狰狞诡异,能生生将人撕扯成碎片。
东之月紧盯天玥,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天玥吓得后退两步,一拉桉朵儿的袖子,以示求助。
话说东之月那表情那语调确实恐怖了点儿,让原本心中有数的桉朵儿也变得没数起来。桉朵儿一混乱,就比天玥更语无伦次,对东之月脱口而出:“她就是说你到底是攻还是受……”
说完撒丫子冲了三丈远,边冲边喊:“我困了,我回家睡觉了!”
身后却沉寂。桉朵儿冲一会儿,忍不住疑惑回头,就见东之月与天玥相对而立,衣袖招展如一双对舞的蝶。
东之月的话语清晰入耳:“想知道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何不自己试试?”
典型的东之月风格,桉朵儿脚下被定住,知道接下来有大戏看了。
果然,东之月猛一伸臂,将天玥揽进怀里,桉朵儿隔得老远,几乎都听见天玥的纤腰被箍得咯咯做响,上半身跟断了一样往后仰去。
东之月的脸顺势俯了下去,长发从两边流泻,盖住天玥的侧脸。
桉朵儿看见两人亲得天崩地裂,难舍难分。东之月一手紧环住天玥的腰,限制了她的一切动弹,另一只手近乎狂暴地在她背上揉搓。
良久,直到桉朵儿的心跳快要停止,两人才分开,天玥衣衫凌乱。
东之月沉着地问:“试出来了吗?我喜欢什么?”
天玥形神分离地反问:“这得问你自己,你刚刚……什么感觉?”
桉朵儿发现天玥这一反问相当巧妙,不禁张大耳朵,等待东之月作答。她非常好奇,冬之月将怎样描述那鬼神侧目的激吻。
然后她听见东之月淡淡地说:“没什么感觉,感觉跟亲一个布娃娃差不多。”
东之月叹气:“也许你是对的,我真的只喜欢男人。”
桉朵儿抚着胸口,压抑住吐血的**。
如果她是天玥,这会儿没什么选择,除了抬手抽得东之月鼻血横飞。
然后,她听见天玥怯怯道:“爹爹说结论来自于反复试验。或许试一次并不准确。要不……多试几次……”
她的话被东之月堵进嗓子里。
桉朵儿目瞪口呆地盯着重新扭在一起的两人,心里苦水泛滥。她对世间真理的认知是多么肤浅且局限。
无疑,东之月利用她来刺激天玥,是最烂俗的套路。但套路之所以成套路,不就是因其有效性吗?
桉朵儿再看一会儿,此地没她什么事儿了。她不过是东之月手中的工具,现在目的达成,自然再用不上工具了。
桉朵儿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想赶快找个温暖之地,舒舒服服睡一觉,最好再有个人拍拍她,哄哄她,给她唱唱歌谣,讲个睡前故事。她很希望有个人来对她好一点。
不过这地方恐怕没人来拍她哄她,给她唱歌谣讲故事。烟行云对她不坏,但也没好到拍她哄她,给她唱歌谣讲故事的地步。她再次体会到,自己太想念外面的世界了,再也不愿在这幻世里多呆一刻。
桉朵儿头重脚轻地往回走,刹那间就不对劲了。
原本静如平湖的夜空突然撕裂一个大口,稠密闪电竟荡出腥浓血雾。脚下地面毫无征兆地消失,再看清时,自己正顺着敞阔无底的深渊下落。两面绝壁灰褐,枯松古藤寂静地湮灭,烟雾像一根根骷髅手指将她紧紧缠绕。
急速下落中,桉朵儿竟还能思考。幻世外面,东之月对她关照过,这幻世的安定,全靠他以灵力支撑,偶有不济,便会出现异常天灾,因此桉朵儿必须保证身边时刻有人保护。
一激动,就忘了东之月的嘱咐。
这会儿,谁在她身边保护她呢?
浓烟血雾中,有面孔冉冉浮现,哪怕千钧崩裂亦是清逸如雪山青松。桉朵儿眼角一热,伸出手指对人影哑哑地呼唤:“夜之哥哥……”
她一时分不清,这个东之月是幻境里的东之月,还是真实的东之月。她唯一的念想就是抓住他。
指尖一凉,清润之感顺着皮肤流淌,松针香味遍及全身。但仅仅一瞬,就与她错身而过。
桉朵儿在下坠中愕然四顾,东之月已没了人影。
深渊更深之处,天玥处境不善。东之月有自己明确的目的,不是为她桉朵儿。
脑中一阵痉挛,手腕处就是一热。烟行云的身影从浓雾中倏忽闪现,耳边是他关切的声音:“小姐有无受伤?”
桉朵儿在烟行云臂中一回头,就见视野尽头,明暗交界处,泛着银辉的发结一闪,没入黑暗,像只扑火的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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