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感越来越强,甬道上方的砖瓦石块纷纷崩裂。稍有不慎被砸到,顿时就是头破血流。
秦孤桐眼见一块大石落下,连忙抬手一推。她脚步一顿跟在她身后的白鸢来不及停下猛地撞上她后背。
“小心!”秦孤桐后头看去,不由一愣。白鸢在她印象中,虽然武功不济,轻功身法却着实不错。此刻见她面红耳赤,低喘不停秦孤桐诧异道,“你怎么呢?”
白鸢扶着她后背喘息道:“长胖了,跑不掉。”
秦孤桐见生死关头,白鸢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顿时无语。她反手一拉一托将白鸢背起来发足狂奔。
群侠虽然武功不弱然而几经大战内力早有透支。此刻全凭一股求生的意念苦苦支撑。
穿过甬道,便是长而曲折的石阶。虽然此地漆黑无光,众人却似乎看见光明。运功发力,足尖点着石阶往上掠去。
秦孤桐在后断尾见无人落下,颇感欣慰。她提气运功,内力奔腾。猛然发力,足不点地,飘然斜飞而上。
白鸢趴在她肩头,揽着她脖颈,颇为惬意道:“阿桐功夫见长啊。嗯,我心甚慰,我心甚慰!”
秦孤桐笑骂一声:“仓促鬼。”
白鸢得意扬眉,又在一瞬间柔软的眉眼。她望着前方不见尽头的黑暗,伏在秦孤桐耳边轻语:“阿桐,我知道你会来你一定会来。”
地宫之中无日无夜,无尽头。从前无望还不觉得,而这一年,心里有了盼头,才更觉得这日子煎熬。
她鼻尖酸涩,泪珠瞬间盈眶而出。红着眼眶,哽咽道:“我每天都在想,过完今天。离阿桐来接我,就又少了一天。”
白鸢说着,突然破涕而笑。她伸手戳戳秦孤桐脑袋,仿佛无奈又仿佛骄傲的说:“因为阿桐是个大傻瓜,整日游手好闲爱管闲事,哼!”
秦孤桐头一回没和她争辩。
黑暗里,少年刀客抿唇笑了笑。她听出了至交好友的信任,也听出了情真意切的不同寻常。
沉默,不止是拒绝,也是善良。
白鸢也不再说话,两人各自心知肚明的沉默着。
前方露出一点光亮,群侠惊声欢呼。霎时间士气一振,队伍速度又快了几分。
“轰隆!”
一声巨响炸开,群侠足下不稳,摇摇欲坠。
秦孤桐被尘土呛了一口,急声问道:“大家可还好?”
君大帅在最前方回应道:“塌方,路堵起来了。大家稍稍休息片刻。”
石阶极为狭窄,两人并行都颇为拥挤。众人想帮忙也无法,只能焦急等待。此时就听“呲”一声,有人点起火折子,黑暗中突然有一簇光明,群侠稍感安慰。
然老爷子受伤昏厥,此刻方才苏醒。勉强睁开眼,见状急声道:“快,快灭了。”
火折子一灭,众人又陷入黑暗。
见了光明,重新坠进黑暗。这黑暗显得更加浓稠压抑,胜过之前千百倍。
“嘭!嘭!嘭!”听着敲击石堆的声音,众人暗暗期盼它快些碎裂。
有人等得心焦,忍不住问道:“还要多久?”
前方传来君大帅沉稳冷静的声音:“快了。大家靠边站,把碎石拨下去。”
秦孤桐站在最后,突然低喊一声:“都别动!”
众人暗惊,皆停下动作。秦孤桐竖耳凝神,就听见后方隐隐传来脚步声。她心中一黯,立即泰然自若的说道:“没事,我刚刚没站好,你们赶紧帮君大帅把碎石推下来。”
秦孤桐见大家忙活开来,侧身将白鸢放下,推她上前说道:“有手有脚的,赶紧帮忙。”顿了顿,又说:“一会自己跑,怪沉的。”
她见白鸢不语,心里一叹,握紧横刀往后走下几阶。
敲击塌方碎石的声音,众人粗喘的呼吸,接连不断的震动,又远而近的脚步声秦孤桐都听不见,只听见自己心脏扑腾扑腾犹如擂鼓,额头渐渐沁出冷汗。
她心中惶惶,暗道:清浅不知现在如何?我还没有三书六礼娶她过门呢。不对不对,还好没有,要不然清浅岂不是要守寡
“通了!”君大帅高呼一声,语气中带着昭然的欣喜。
秦孤桐刹时浑身一轻,飞步跃上去,夹起白鸢就跟着往上跑,口中催促道:“快些!”
不必她多说,群侠气不带喘,施展平生绝学。极速往上,唯恐脚步慢上一拍葬身于此。
秦孤桐低头弯腰越过塌方土堆,只觉后脊升起一股寒气。身后脚步声时候近在咫尺,就要撞上来!她心头一动,反手抽刀奋力一击。劲气如有实质,猛然撞上阶梯一侧的石壁!
就听“嘭隆嘭隆”连绵之声,砖石崩裂滚落,瞬间将后方的石阶堵了个密不透风。
秦孤桐一击得手,片刻不敢迟疑。生怕那黑衣老者内力强横,这石堆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她急掠而上,从暗道口冲出。
刚松一口气,瞬间又猛然提起,地宫崩塌的情况比下面严重许多!
她脚跟蹬地,强行退后一步,险险避开轰然落下的巨石。巨石落地,炸开万千碎石,秦孤桐来不及躲闪,顿时脸上划开一道血痕!
“我们现在往哪走!”黑暗之中有人急急吼道。
地宫中本就无光,此刻落石纷纷,土灰飞扬,根本无法辨识。秦孤桐心知:来路已经封死,地图上又无其他路线,我们只怕生机渺茫。
她星眸一敛,沉声静气道:“不死狱出口众多,大家各寻一处。活着的人,记得替大伙报个信。”
虽只今天一日,众人却真正是同生共死的兄弟。地宫崩裂越发严重,群侠却无人挪动脚步。这山崩地裂中,透出炙烈的凝重。
秦孤桐展眉一笑,高喝一声,催促道:“走,听天由命!”
群侠齐喝一声:“听天由命!”
君大帅对着秦孤桐微微点头,抓起一名受伤的少年扛在肩头,朝着一处墓道疾驰而去。
秦孤桐伸手一揽背起白鸢,顾不得细细思索,随意找了个方向,径直冲过去。
白鸢伏在她肩头,听她喘息渐重,心头一闷。拽拽她耳朵,喊道:“放我下来!”
秦孤桐哪里肯,双臂攥紧不让她乱动。闪身避开一具滚落的铜人俑,吼道:“别乱动!”
白鸢伸手护在她头顶,没好气道:“别硬撑着啦,喘得跟头牛一样。赶紧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跑!”
“那是你给我吃的神丹妙药,在肚子里发烫呢。”秦孤桐踩着落石腾身而上,缠在手腕上金丝细绳甩出,勾着石壁上的青铜灯荡过深坑。
白鸢紧紧勾着她脖子,突然心想:死在这里也不错。
她虽然这么想着,嘴里却是娇嗔道:“是啊是啊,那可是玉屑虫草汁,贵着呢!你这个小气鬼,我吃包栗子都舍不得!”
秦孤桐呵呵一笑,大声许诺道:“等出去,给你买一百包!”
白鸢撇嘴道:“一千包栗子,也比不上萧清浅一件斗篷。”说着,泪珠突然从眼眶中滚落。她连忙抬手取擦,眼泪却止不住似得,片刻就湿透衣袖。
秦孤桐足下不停,遇到死路立马折回岔路口,换了一边冲过去。
这次确是老天爷眷顾,她奔到尽头,抬头往上看去,黑窟窿一个洞口,不知通向何处。既然是往上,必然是通向地表!
秦孤桐顿时心中一喜。
“抓紧!”她低喝一声,金丝细绳飞射而出,勾住软梯。猛然有力一扯,直笔笔纵身而上。
踩着软梯蹬蹬十几步,抬手一推上面顶盖。刹那间,阳光普照,刺得秦孤桐眼睛都睁不开。她连忙抬手遮住,慢慢睁眼打量四周两人似乎在一处枯井中。
她提气用力,足尖瞪着井壁,蹭蹭蹭几下爬出枯井。
秦孤桐放下白鸢,只觉浑身酸痛。往后跌坐井边,吐出一口浊气:“呼终于”
白鸢怕她下去寻人,立即状若无事的问道:“清浅呢?”
秦孤桐唰一下站起来,焦急张望四周。见四周景色,亦是孤坟破屋,想来还在北邙山中。只不过这胡乱四奔,不知离当初那个入口多远?也不知清浅还在不在那处破殿中?此刻太阳在头顶,已经是响午,清浅会不会等得焦急,出来寻人?
白鸢见她神色焦急,甩甩脚上锁链,又问道:“她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秦孤桐闻言失笑,眸中顿时星光闪耀。她微微扬起下巴,自信满满道:“清浅的武功,天下有几人能与之匹敌。”
她说着,想起自己等人从北而来。现在虽然不知方向,但往北走,总是能近些。
白鸢轻哼一声,顿了顿道:“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她武功厉害,那她师傅是谁?你知道吗?”
秦孤桐擦擦脸上的土灰,口气随意的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啊!你师傅是谁?”
白鸢刚刚没忍住脱口而出,此刻正懊悔。闻言露出一贯满不在乎的表情,懒懒道:“秦少侠,你赶紧去救她吧。”
秦孤桐顿时一怔,疾步上前按住她肩膀,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白鸢伸手将她推开,顿时像踩了尾巴的猫,炸毛道:“凶什么凶!萧清浅根本不是什么药人,她是迦南的弥赛尔!你知道什么是弥赛尔吗?就是神之子!她是迦南创造出来,用来骗人的神!”
秦孤桐眉头紧锁,沉声急促问道:“这有什么区别!都是那迦南殿的错,清浅又不想如此。你快说,清浅是不是有危险?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鸢偏过头,低声喃喃道:“迦南和不死狱有来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知道有什么奇怪。从她景家开始,近百年试尝,她大概是最成功的或者唯一成功的。”
秦孤桐心忧萧清浅,急声问道:“清浅现在是不是有危险?”
白鸢怔神望着她,说道:“是啊,迦南七耀出动了三人,携带弑神阵法而来。听狱主那个老不死的说,无最那个老秃驴当初为了制约萧清浅,所以研演出一种影响人五感的阵法。”
秦孤桐顿时心急如焚,拽起她手腕,就要往北方去寻萧清浅。
白鸢猛然一扯,挣脱开来。她扬起小巧的下巴,傲然道:“你自己去吧。”
我才不要看见萧清浅!
秦孤桐见她神情坚决,一时也无可奈何,又不能强掳她走。只得叮嘱一声,腾身飞起,踩着树枝往北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