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干净整洁,看不出经过什么整修。其实鼓浪屿在加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过程中经过统一的规划,本着修旧如旧的原则已经多年多次由政府统一修葺,效果非常好,避免了各自为战破坏原貌的行为。至少我是乐观地这么认为的,这些建筑百年前究竟是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所谓原来的样子也许就是个执念,并不那么重要,我们原本就一直以自己认可的方式营造出我们以为最好的东西,标准是流动的,如果觉得哪里不对,再改就是。
别墅退出经营之前是主题咖啡馆,为了便于出售,相关的装修已经拆除,大厅、房间都空荡荡的。历史上无数的诗篇都是诗人在情欲煎熬之下留下的,施廷在情欲的激励下往往也很有想法,他买了四个野营用的地垫和睡袋,还是国内很专业的牌子,他说这是此次别墅野营的纪念品,用完各自带回家,再去别的地方还能继续用。
三层的小楼每层房间数并不多,我们选择住在视线最好的第三层,各自占据了楼梯两侧最里面的房间,我和姜荷都没有强调我们并非恋人,对施廷而言这类说辞也毫无意义。
施廷昨天已经请人整理过卫生,但是两个女孩犹嫌不足,在各自的房间里擦洗。我和施廷来到主卧的阳台,他用下巴示意楼下院子的尽头:“那个井就在那边。”
因为别墅建在山坡上平整出来的一块地上,院子并不很大也不是方正的,那个井就在三十米外一个凸出去角落上,因为前面还有一栋别墅,看上去反而更像在前面那栋的后院里,怪不得后来勘测时那么容易就被划出去了。
我问他前面那栋别墅属于谁的,施廷说不知道,那栋别墅原本是他们施家从台湾内渡时高祖父的弟弟建的,当时虽然已经分家但是关系依然紧密,比邻而居二十余年后他们家的后辈卖掉了房产移居海外了,现在早就已经失去了联系。
我猜测说:“那就是说当初挖这个冷井也许是两家共用的。”
施廷说最初有可能,但是二十年代换主人后肯定就不通用了。他们家虽然四十年代初就有了冰箱,但是这个冷井也没有废弃,他侧面问过爷爷,爷爷说是曾祖父走之前两个月才填埋起来并夷为平地的。
“不少富人解放时就跑路了,当时鼓浪屿闲置的别墅不少,于是渐渐被各种单位接收,大量人口跟着涌上鼓浪屿。当时前面这栋别墅的主人也跑路了,一下子住进来好几家人,曾祖父怕有无产阶级革命接班人失足落井惹出祸端,于是就把井封了。”
我说:“及时填埋挺合情合理的,防患于未然。”
施廷摇头说:“不合情理恰恰在于此。如果我爷爷没有记错填埋时间的话,那么那张图就应该是这口井被填埋后两个月左右绘制的,当时井已经不存在了,你说还有标注位置的必要吗?而且还作了一个特别的警示符号。”
我接着问他:“如果你家真有什么传家宝,当时应该带走才对,没必要埋井里这么麻烦吧?而且也未必安全。”
施廷不以为然:“我们看问题要设身处地,当时政治风暴即将来临,虽然当时对工商界的态度和土改时对地主不一样,但是兔死狐悲、惊弓之鸟的心态要揣摩。曾祖父虽然一直抱着侥幸心理能不走就不走。但是他并不是草包,肯定也要考虑万一出现意外情形,你说要是抄家被搜出来怎么办?主动上交还是对抗到底?以当时的情况,再考虑带出去或者寄出去肯定是不现实的,可能比对抗还危险,最好的办法只能是藏起来,而且我怀疑这东西应该也是难以随身携带的,只有掩埋一条路。”
我接话:“也就是说这个东西体积不会太小,重量不会太轻。”
施廷点头:“极有可能。”
我叹口气说:“如果真有东西要这么藏起来也算是煞费苦心,埋在家里一旦房子不归自己所有,那么东西也就拿不回了,想来想去还是扔这个废弃的井里比较好,怪不得古往今来井里一直故事多。”
施廷说:“现在关键是怎么挖出来,我这段时间抵近观察过,目前能看到的只有井台上的一条石料的一角,显然这个井并不大,大概也就直径一米。我测算过周围地势,这个井当年至少要十米深度才可能有水,常年有水必须得十二米左右,一米的直径十几米的深度,手工开挖是不现实的,如果年久井壁不牢,分分钟能把人活埋了。”
我问他:“现在对面那栋别墅干什么的?”
施廷说:“也是咖啡馆,店主是个北京女人,我和她聊过,她说她也搞不清业主是什么人,合约都是中介一手包办的。”
我摇摇头,很认真地看着施廷说:“你要想到人家的地方挖宝真的很难,就凭当初可以坚持信息不公开这一条,这个业主就绝非一般,你想想在共和国大地上多少人什么人可以做到这一点?你要是被抓到侵犯他人财产,恐怕会吃不了兜着走。更何况现在那边还开着咖啡馆,人来人往的你怎么下手?”
施廷咬牙做出一副狰狞面目:“我管他是谁,真到了那一步就鱼死网破,大不了再打一场官司闹上媒体,老子有大清的地契!”
我拍拍他的肩膀:“昨晚溥仪托我给二朝廷带个话:朕的大清早就亡了,二朝廷你有种就登基,别再拿老子说事。”
施廷把手搭在我的肩上:“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我拍掉他的手:“我可以看你泡妞听你叫床,但绝不会看你冒险开挖的,勉强自圆其说的藏宝图加上别人院子里的废井你就开始幻想,你这个发财梦做得如中二少年的一般简单,这种梦我失业在家这半年一天可以做两段。”
施廷顽强地又把手搭我肩上:“我已经暗地里调查研究一个多月了,没点数也不会找你,你上一次怀揣梦想撸起袖子是什么时候?再不干点傻事就没机会了,连你屁股后头都跟一个女朋友了,现在不干难道以后带着儿子当亲子活动干?咱们接下去真的要把这当个事给做了,成不CD算是玩一个人生副本,对男人来说,挖墙打洞的快感不是仅次于泡妞吗?”
丁瑶这时候走了过来,笑着说:“你们两个躲在这勾肩搭背,感情是叫我们来伺候二位爷搞基的?什么挖墙打洞?”
施廷把胳膊从我肩上挪到丁瑶肩上:“我和兄弟在探讨男人的终极人生意义。”
收拾妥当后我们四个在鼓浪屿上转了一圈,施廷充当导游,他说的一些鼓浪屿八卦段子我都没听说过。我给姜荷拍了不少照片,姜荷很上相,我后悔没有把家里的单反相机带来,我的手机也第一次一天内拍了这么多照片。
回到别墅已经下午三点,我真的有点疲倦了,我提议休息一会,精神抖擞的施廷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
窗台很大,姜荷坐在上面看电子书,我看着她的逆光剪影慢慢闭上眼睛。然后我就感觉到了地板传来有节律的轻微振动,如果不是耳朵正好趴在地板上应该感觉不出来,我支起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睡下去又听到那种撞击,肯定是施廷干的好事。姜荷问我怎么了,我摇摇头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夜幕已经降临,精神体力都恢复不少,这段时间病榻折磨的负面影响慢慢在消散,也许过不了几天我就能恢复到大学里那种状态。
楼下院子里传来笑语,我从窗户看下去,他们三人已经在院子里生起了一个烧烤炉子,围在那嘻嘻哈哈。
施廷挺内行,买了不少东西,刷酱和刷油的刷子分开使用都考虑到了。牛肉、鸡翅一类的东西都是超市里那种串好的,一部分腌制了一部分原味,考虑得也很周到。
我甩了一点油在炭上,对施廷说:“牛肉油少,多刷油之外经常甩点油,和炭混合了烘上来,那个味才能叫炭烤牛肉。”
火红的炭火耀着姜荷眼波流转,我把几串烤好的牛肉撒上孜然和辣椒递给她,她看着我的眼睛里具是温柔。
牛羊肉的饱足感是远远不及猪肉的,所以一般小伙子吃个一两斤牛羊肉毫不费力,而我恰恰是吃牛肉的高手。喝着冰桶里镇着的啤酒,听着施廷的蓝牙音响放的蒙古歌,看着炭火上渐渐冒油的肉串,还真有点野营的味道。
这时虚掩的院门被推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微笑着和施廷打招呼,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施廷的前女友打上门来了?这种事情我是经历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