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大殿的威武截然相反,大殿如果是威武雄壮的男子,那么,眼前这个暖阁,就像是温文尔雅的女子,处处缥缈飘香,珠帘薄帐随风轻舞,四处围绕着整齐划一的女弟子。
这中年弟子也不自我介绍,径直将众人带到阁门前,委身一退,有女弟子上前来迎,阁门缓缓打开,牧曦迎着温和的香氛气味,进入到阁中。
转身之时,发现羽朗和小霞被阻拦在外。
“你们在此等候吧”
这一句,轻轻的叮嘱,像是指令,更像是商量。
二人双目紧瞪,拳头紧握,看得出他们的紧张和不情愿,牧曦回以平静的笑容,转尔跟着女弟子,向阁中走去。
香阁之中,并没有众多弟子守护,一路向深处行走,所见皆是书香笔墨,几张墨竹挂在壁上,栩栩如生,牧曦不禁驻足观赏,离开山庄这么久,从文明之地,被生生的掳到了蛮荒的国度,这么久,对笔墨丹青早已淡忘生疏,此时再见,犹如老友重逢,份外亲切。
“这是岁寒三友中的一幅,墨竹虽然挺拔,却少了几分坚韧,笔力还是欠了些,传神不够生动。”
突然一个声音从阁内传出来,女弟子微微行礼,默默退身出去。
看之阵势,此人,应是阁中尊贵之人。
牧曦恭敬行礼,同时回以自己的见解:
“先生所见,与我不同,这幅墨竹,从笔法上,可以看出出子女子之手,刚劲有力的笔峰,虽然不及男子那般苍劲,但,已可以称得上是女中帼国,很有侠骨之范,只可惜,三友图,此处,却只看到了竹。”
话说至此,这男子一身文人打扮,看上去很是温雅,举手投足甚是轻缓,礼仪有佳,与他交谈,很是舒心平静。
但此男子却是满面的愁容,背过牧曦,低声回应间,似带着哽咽,“是啊,可惜,这三友图,也只能止于这墨竹了。”
“莫非作者封笔了?”牧曦猜测着向对方问去。
男子略略平静后,回转过身,向牧曦望来时,眼眶还红着,“这作者,病了,很重,或不久于人世。”
牧曦心中早有了猜测,只是不敢确定,“小女不才,有一点切脉治病的本事,不知作者现在何处,如果信得着牧曦,可否带我去试一试?”
“求之不得,医师速速随我来”
话不多说,牧曦快步跟在男子的身后,转过屏风,来到卧室。
层层幔帐后面,一个娇小精致的美人静静的躺在床上,美若天仙的胚子,连牧曦看到,都禁不住轻声感叹,“好美的人儿啊,婉如天仙一般。”
“可惜,佳人薄命,命运多舛。”
男子向美人望去的目光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满满的怜惜之痛,溢于言表。
牧曦轻步上前,眼前这美人,看得更加真切。
高高的鼻梁,如月牙般的弯眉,细垂于双目之上,微白的两腮,虽然没有血色,却也似出水的花苞,嫩如触及可破的肌肤,如白脂玉般温润,若不是她的脉息微弱,乍一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个生命垂危的病人。
正如李斗所说,眼前如果没有猜错,应该就是千儿姑娘了,她身中剧毒,显然是被解药救治过,但解药的时间略迟了些,导致余毒未清,已经伤**脏。
牧曦仔细思量着,认真的研究这毒物的可能成份,许久,从随身带的药囊中取出一味药丸,向着男子轻声说道:
“姑娘中的毒,虽得解药,却误了时辰,现在,余毒深入内脏,想要马上解毒,已经太晚了,但是,我这里有一味药,可以解救姑娘,暂时坚持下来,维持她的性命,给我们时间,再寻找解救的办法。”
男子取过药,仔细的闻了又闻,怀疑的向牧曦望来,“以医师的意思,这味药,不能救她,只能延长些时间?”
牧曦稳稳的点点头,以示确认。
男子不禁微怒,“早就听闻乐游山庄少庄主,在江湖中有妙手神医之美誉,如今见得庐山真面目,却不能救人,只能延缓性命,如此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实在与神医之名不符。”
牧曦则不怒不恼,淡然一笑,回身望向床上的美人,轻轻回应,“想必,您已经寻了许多医师来救,所以,才让她坚持了这么久,还有一口气息在维持,但,就她现在的情况,最多不会坚持到明日辰时,我的药,已是尽力,救人亦是需要机缘,并非神仙,出手便可扭转乾坤,此药用不用,全听您的选择,做为医师,本着医者父母心的医训,我自会尽我的力量。”
“医者父母心?”男子眼眶再度湿润,举起手中的药丸,潸然泪下,“我是她的父亲,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时间所剩本就不多,早些用药,我些时间,请您早做选择。”
牧曦从医这么久,对这种怀疑早已习惯,也不急躁,温和的劝慰。
“你先吃!”
男子突然将药丸举到牧曦眼前,严厉的要求。
“只此一颗,你确定,让我吃了?”
牧曦不禁淡笑的反问。
“医师制药,怎么会只有一颗,分明有诈,说,你是谁派来的?是宋狗还是金贼?”
此言一出,牧曦心中暗惊,看来,此人与两国朝廷都没有关系,如此一来,这五莲山,却还真是个清静之地。
“我只是一介草民,江湖郎中,素不相识,为何害你?见死不救,不是我颜牧曦的个性,但是,救不救,现在,把握在你的手中,这味药,本就是孤品,其中的药材,是我经历三年的时间,一点点收集来的,很是难得,这本是我留给自己的回魂丹,如果你不肯用,那还是还给我的好,说心里话,我还真的舍不得,将这药轻易的出手,白白的让自己少了条退路。”
牧曦淡然的回应,男子似乎已经无路可走,对着药丸看了又看,最终,沮丧的塞进了美人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