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曦手中的药被他乖乖的含在口中,目光依旧痴情的望着,只是不再试图说话,药力迅猛,入口不久,便看到随着他吞咽的口水的动作,他的面色越来越痛苦,甚至差点张开嘴,将药吐出来,他抬起头,向牧曦望来,咬紧牙关,又忍住,继续含着,却似苦楚越来越烈,让他不由得低下头。
他的双手已经紫青,没有了动作,只有身体和下肢紧紧的绷着,用全身的力来忍耐着药物的作用。
羽朗的痛,牧曦心知肚明,她的哑毒并不狠烈,但完全解毒需要至少七天的时间,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和机会,只有这一次,她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一颗药上,她希望,他在她的面前,能说出一句话,告诉她,哑毒已经解了。
“将他的口封了。”牧曦冷冷的说着,她的心,已经被痛得麻木,似乎没有了知觉,只看到羽朗在她的面前,痛苦的忍受着药力的折磨,毒是她下的,解药,依旧是痛苦的过程。
难道,他和她,注定就是这样互相伤害下去吗?是时候结束这一切纠缠,解了毒,便断了这份情愫吧。牧曦暗自警告着自己,忘了梦里他,放下心里的他,离开自己,他依旧是宋国盐市中的大少爷,依旧可以潇洒驰骋在宋的土地上。
她心痛如冰,吩咐了下去,两个丫头却也都如麻木了一般,无声的过了片刻,全部都紧张的盯着羽朗正在痛苦的挣扎,他的额头已渗出汗水,牙齿却依旧死死的扣在一起,不肯将药掉出来。
“姑娘,这到底是什么药?少爷,啊不,他的脸都变成青色了,不会是毒药吧,你当真还是要杀他吗?”
小双紧张过度,一用力,居然将手中的碗掰成两半,不等牧曦来问,她已急不可耐的向前一步,凑到牧曦面前,即忧又怒的询问。
小霞见势,紧忙护到牧曦身边,听到小双的问话,又迟疑着,不再阻拦,她的想法与小双一样,焦急的想知道,羽朗到底怎么了。
牧曦咳了这么久,前胸后背都疼痛难耐,咽喉更是如火在灼,本就不想多说,此时院中形境,她更不便说破。
她冷下脸,心中努力的叮嘱着自己,冷静冷静下来。
伸手从小霞的袖中拉出帕子,又取出自己的帕子,打个死结连接在一起,甩开二人的疑问,牧曦挪到他面前,将自己的帕子折成布条,封在他的嘴上,在他头的一侧系紧。
他勉强抬起头,配合着她的动作,确实开始泛起青色的脸,呼吸短促而轻浅,顺势,牧曦从袖中抽出金针。
他敏感的向针望去,眉头紧紧的纠结,被帕子包住,仅剩下上半边脸上,份外的紧张,目光几番回转,才终于再次回到她的面前,四目相对时,他又恢复了那平静坚定的神态,无声的忍耐着药力,抬起头来,深情的望着她。
事不宜迟,牧曦手起针落,针针到位,上次对羽朗的诊断,此时便是对症下药之时,汤药的作用,可以让羽朗迅速补充三日未吃的体力,同时迅速积蓄并提高他的功力。
他口中的药丸是对哑药的解毒之物,所以感觉到疼痛,一是因为羽朗失声的时间太久,毒已深**位,毒越深,解毒时便会越痛;二来,牧曦情急之下,为了不留余毒,让巫药配制解药时,融了更猛烈的解百毒的药材进去,如此一来,羽朗此时不仅仅哑毒得解,日后,寻常的毒药对他均不会再有效果。
最后便是入针解穴,用金针将已经被哑毒麻木封锁的穴位打开个切入点,让解药有效进入,让解毒更加快速彻底。
行针之时,羽朗体力不支,头颅开始慢慢的低垂,牧曦自然的伸出右手,轻扶在他的下巴上,将他的头微微抬起。
这轻触之下,似是比药力更加让羽朗清醒,他一个激灵,骤然抬起头,再次向她的右肩看去,刚刚略有低下的头,牧曦再次将他抬起,他顺应的坚持着,主动抬着头,或者说,他将头轻轻的搭在她的手上。
牧曦明白羽朗刚刚的纠结由何而来,右肩的伤导致她的右手并不灵活,血脉还不顺畅,所以,手的温度份外冰冷些,羽朗定是为她手的温度而诧异,紧张。
她心中提醒着自己,现在,你就是个医师,就是个治痛救人的郎中,要静心凝气,要注意力集中,她极力的排斥着从他的下巴传来的那份温暖,极力的排斥着心中各种不忍带来的纠缠,极力的排斥着身边两个丫头紧张的目光。
牧曦手中稳稳的行针,渐渐的金针深深的刺**位,越是触及毒灶,越会有疼痛的麻木感,他不禁频频的想要本能的躲避,却又每次都努力保持着,尽量不做出大的动作,尽他最大的力量,支撑着。
终于,她满意的抽出针,看着针在风中渐渐的变成黑色,说明针刺到了毒穴的深处,目的达到,她才感觉到自己已是体力不支,一个踉跄,紧闭上双眼,等待着眼前的黑雾渐渐散去。
小霞稳稳的拖住她的手臂,小双虽然依旧怀疑,却也无声的快速奔到房中取来温汤,待牧曦缓过神,小心的递上前来。
她没有心情,轻推过小双递来的汤碗,目光不自觉的直投到他的身上,他低垂着头,渐渐,连肩膀也松驰下去,全身的力量全部释然的松垮下来,无力挣扎,极力喘息间,他依旧勉强抬起头,向她望来。
牧曦不敢再看他那忧伤的眼神,全身无力也已让她站立不稳,她转过身,急切的想回到房中,让自己的身体缓缓,也让自己的心情缓缓。
“姐姐,那他?”小霞迟疑着,无奈扶着牧曦,跟着她的脚步向房门移去,口中坚持着询问。
“十二个时辰内,不得给他任何吃食”牧曦无力的回应,算是回答了小霞的话。
来到门口,牧曦木然止步,禁不住转头再次向他望去。
似有感应,他本低垂的头,适时无声抬起,四目之间的光芒,在半空中碰撞,激起的火花,在两人心中绽放出不同的色彩,但同样激烈,同样震撼,同样刻骨铭心。
此时无声胜有声,此时言语都难以表达的复杂感情,在目光中,可以尽情的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