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汤药灌下去,牧曦的气息终于可以看到,越来越强起来,景路的脑海中闪现出,当年嫣然倒在他怀中的那一幕,他一次心爱的人倒下去,就再也没有醒来,那像是让他无数次梦魇的魔障,让他此生都难以释怀的悔恨。
若不是当年的他,太露锋芒,不懂得沉稳,不知道内敛,从小相依相伴,青梅竹马的嫣然,也不会那么早就与他阴阳两隔,虽然,通过多番的调查,他知道这是当年可汗的谋划,为了削弱他的力量,杀鸡儆猴,但一起未曾找到真凭实证;
虽然,他也一直怀疑府中有人暗中出卖了嫣然,但杀了侍卫的边角角色后,他总觉得事情远没有结束。
直到前些日,苍珠讲了心中的猜测,又说牧曦也有同样的想法,让景路不得不开始提防自小便跟在嫣然身边的红霞。
在他的眼中,红霞是最不可能叛变的人,但,现在,既然有了嫌疑,追查清楚,就算是为了证明红霞的清白,也算是给牧曦一个交待。
景路眼前的一幕,是他在边疆最担心的画面,每次梦中惊醒,都是看到倒在怀里的,不是嫣然,而是牧曦。
他不能再让心爱的人就这样无辜的死去,曾经的他,后握兵权却被人囚禁,不仅失了皇权,甚至连家人都不能保护。
现在,虽然兵力损失殆尽,但他还有余地,这些年,他为自己备下了充足的后路,那就是军中那些所有的旧部下们,他从未与他们失去联系,依旧坚持着去照应他们的家属,去关心他们的生活,把将军的身份,变成了大哥,兄长,变成了可以生死相托的弟兄。
景路暗暗许下誓言,如果牧曦能度过此劫,誓死不会让她再受半点委屈,别说在这王府之中还在被软禁,就是这大辽的天下,都要让她任意驰骋,无所不及。
他要让她得到天下最好的一切,包括,他余生所有的爱。
无声之中,景路定下了多年未决的狠心,轻轻的握住牧曦的手,那么冰冷,又如此纤柔:
“牧曦,为了你,有些事情,我一定要做,我要让天下人,都仰目你的存在,再也不受如此的委屈和欺凌。”
牧曦的脸,缓和了些血色,气息平稳的沉沉睡着,微颦的眉头,藏着些许的清苦,消瘦的面颊,更显淡泊,引得他不由得又是一番心痛如绞。
“尔术”他低声冷言呼唤。
“在”尔术察言观色间,从他的身边上前一步,凑到面前,也低声稳稳的回应。
“去吧,让山里的弟兄们,去找他们的家人吧。”
“是,尔术明白,只是,不等苍珠了吗?”尔术轻声请示。
“无论苍珠带回来什么消息,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再让牧曦受苦了,让兄弟们等着我的消息,先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让大家准备着,随时待命,只要不再伤害我的牧曦,我便可以再忍耐,但是,只怕是,他们没有我这么好的耐心。”
景路紧紧的握着牧曦的手,用自己的体温为她带去温暖,看着她依旧被布条包扎着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向尔术叮嘱着。
“是,尔术明白,属下再加派些人手,去寻苍珠回来。”
景路默默点头,尔术得了重任,不再多言,转身一跃,也是用了轻功翻身飞墙而去。
门口一个身影在黑暗中看着尔术的离开,无声的迈进房来。
“是时总管吧。”
景路不必回头,凭着在这府上的功夫来讲,轻功最好的,功夫最高的,应该就属他身后的这个时艺了。
“谢时总管对牧曦的照顾,景路,来日必将重谢。”景路坐在椅上,目光依旧凝视着牧曦,口中恭敬的说着。
“王爷不必谢我,这一切,是将军的安排,在下就不问尔术的去向了,时艺只想提醒王爷,三思而后行。”
时艺站在景路身后,低声回应。
“我原本只是想与爱人和孩子安度余生,却不知,是如此艰难。”
景路语中带着凄冷。
“我受命,保护颜姑娘的安全,仅此而已,其余杂事,时艺能力有限,顾及不了,请王爷保重。”
“谢时总管提醒,景路,拜谢。”
时艺悄无声息的离开,景路依旧诚恳的回应道谢。
天气越来越沉闷,只有景路依旧坚持着坐在牧曦身边,不肯离开,夜已过半,不见有小霞回来,巫医也坐在门口,时不时的向里面看过来,金卓站在门边上,手不停的扯着衣角,眼睛还红着。
想着宫里的御医,大多都是势力小人,如此深夜去请,想必是要费些周折,景路吩咐着金卓,又给牧曦盖了床丝被,又是灌了些温水,如此院内所有人陪着,守过一夜,直到太阳在天边朦胧的升起。
终于,门外有了侍卫通告,看到小霞带着宫里的侍卫马车正向府门奔来。
“同王子到!”宫里的侍卫门前高呼,景路顿感意外,众人正懵懂的半清醒着,一下子被这呼喊声叫醒,纷纷拜跪行礼。
“七婆拜见王爷。”
奶妈婆子们规矩的站成一排,纷纷向景路行礼道安。
粗粗回应过众人,不等景路出声,七婆紧着脚步直奔到牧曦的床前,黯然失声,“哎呦,哎呦,这小脸儿,一点血色都没有,这是怎么了,怎么病的这么重啊!这么好的人儿,御医呢,快,你个老妈子,说你呢,快去把后面的御医都给我叫过来,先给这姑娘把把脉,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了!”
一个奶妈立即应声向外传话出去,七婆握了握牧曦的手,又摸了摸她的脸,满是怜爱痛惜的神色,直到三五个御医恭敬的来到床前,她才翻着眼睛退到一侧,嘴里还不时的嗔责着:
“你们这些人,怎么走的那么慢,比我这老婆子还慢许多,这要是宫里的皇子可汗病了,就你们这咱脚力,是想谋害人的性命吗?各个都是偷懒的东西,快点给我仔细诊断着,同王子的毒你们说解不了,那便把颜姑娘的病给看好了,否则,真真的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了,活着干什么?”
御医们各个知道婆子在可汗面前的份量,势力小人们,对这咱强势自然是摆出无尽的卑微和谄媚,御医们嘴上不停的说着好话,诊断上也细致认真了不少。
几个人轮番把脉之后,王爷焦急的看向七婆,又转头问向御医们:
“牧曦的病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