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门前是非多,不用划拉一罗锅。
而作为五行村里唯一的胡寡妇,家里的门都快被敲烂了。
但胡寡妇从未给任何人开过门。
只敞开过一次门,结果,整个五行村的男性动物都进来了。
从那以后。
胡寡妇就更成了村中妇女的众矢之的。
村子里的妇女几乎都和胡寡妇杠上了。
鸡皮蒜毛的一点小事能吵翻天。
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整个五行村都鸡飞狗跳。
村中妇女还和自家男人约法三章:看到胡寡妇必须绕道而行。
不得从胡寡妇家门口经过。
不得帮胡寡妇劈柴担水!
奇怪的是,妇女们渐渐发现,虽然没有男劳力帮忙,但胡寡妇家的水缸依旧每天都是打的溢了出来。
灶房里的干柴每天都堆得满满的。
胡寡妇的脸上每天开始都笑呵呵的,枯树逢春般,唤发出一种神圣的光辉。
而且胡寡妇突然不再和其他村妇吵架了,面对叫骂,竟然还能笑出来,只是有些苦涩,苦涩的背后还有无奈。
但更为奇怪的是,胡寡妇的肚子竟然一天天大了?
胡寡妇的男人早就死翘翘了,而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胡寡妇偷男人了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第一个发现的是村妇牛爱花。
牛爱花,典型的村妇,三寸金莲一巴掌,一张胖脸上有三个下巴,小眼不大,蛤蟆鼻子上长满了苍蝇屎,大嘴占了了半个脸,舌头一伸堪比脸长,堪称五行村第一长舌妇。
牛爱花的男人叫钱不让,是村里杂货铺的老板,有名的妻管严,那天晚上也进了胡寡妇的大门。
据说,钱不让现在还睡在杂货铺。
牛爱花乍一发现胡寡妇圆溜溜的,鼓囊囊的小腹,惊的挎在胳膊上的蓝子落地,随后,脸现奇光,阴恻恻一笑,甩开两条小短腿,一溜小跑在村里一走一过,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整个村子都知道了胡寡妇有喜的事情?
本就不清静的五行村变得更加热闹了。
而妇女们,面沉似水,几乎都问了各自男人一个同样的问题:
“说,孩子是不是你的?”
在证实孩子不是自家男人的后,第二天,钱氏祠堂钱枫老太爷的屋里就挤满了村中的妇女。
个个义愤填膺:
“老太爷,五行村里竟然出现如此伤风败俗之事?岂不是毁了五行村的清誉?”
“是啊,一个寡妇,不守妇道,竟然怀了野种?传出去,还不被笑掉大牙?”
“此事发生在五行村,村有村规,家有家法,胡寡妇显然是藐视村规,无视家法!”
“对,明摆着,您在胡寡妇眼里就是个屁,胡寡妇这是把您老人家当死人呀?”
“胡寡妇这是在作死啊?年轻时克死了丈夫,本就是个不祥之人,如今做出如此龌龊之事,冲撞了神灵可就麻烦了?山神怪罪下来,五行村可就有灭顶之灾了?”
“钱老太爷,数您辈分最高,资格最老,您说句话吧?”
钱老太爷,钱封。
德高望重,最是痛恨伤风败俗之事,村规家法的掌舵人。
曾经主持过五次浸猪笼,三次火烧,六次游街,经验丰富。
也不知是何原因?钱封此生娶了八房,但没有留下一男半女,而且过门不久,均离奇过世,自此,再没有人敢入老爷子的大门,钱老爷子的性格更加孤僻。
躺在床上的钱老太爷,满脸褐色的老人斑,双眼紧闭,一言不发,木乃伊似的身板让人触目惊心,一动不动,好似一位阖然离世的老古董。
忽然,钱封睁开了三角眼,有些鱼灰色的眼珠睁的老大,干瘪的嘴唇吐出三个字:
“浸猪笼!”
“钱老太爷英明!”
……
村东头。
第八户。
院子不大,干净整洁。
阳光洒在院子里,洒在一个小腹隆起的妇人身上。
光辉圣洁。
一条黑色的大狗慵懒的趴卧在地,伸着舌头。
妇人正坐在院内的一个藤条做成的太师椅上。
这还是那个男人亲自给自己做的,胡寡妇想到此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遂又摸摸宽松衣服下的小腹,顿时充满母性的光辉。
这个女人正是胡寡妇。
胡寡妇的手中拿着针线,竟然在缝衣服,看样子是在缝一件红色的肚兜,看尺寸是孩童的无疑。
胡寡妇的脸上不时浮现出笑容,傻傻的,呆呆的,似是想起了什么人,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
看着院子里满满的水缸,再看看一墙角整齐的干柴,笑意更浓。
突然,大黑狗的耳朵竖了起来,眼睛瞪圆了,“嚯”的站了起来,摇着尾巴,对着门口,狂吠不止。
胡寡妇吓了一跳,笑骂道:
“大黑,别叫了,是不是饿了?你从小食量就大,我都快被你这畜生吃穷了?我这就给你去拿个馒头?”
说完,胡寡妇费力的站起身,朝灶房走去。
但大黑狗依旧狂叫,栓狗的铁链哗哗直响。
大黑狗本来是没有铁链的,但好像是为了方便什么,黑寡妇就让村铁匠给做了一副。
胡寡妇把馒头丢给大黑狗,慢慢坐下,重新拿起针线。
骤然,“咣当”一声,门被踹开了。
一大帮人,如狼似虎般闯了进来。
为首一人,正是钱封老太爷,旁边还有两人搀扶着。
见到钱老太爷,还有他身后几人抬着的猪笼,胡寡妇脸色大变,食指一疼,竟是被针扎了一下?
忽然,大黑狗挣脱了铁链,朝钱封扑了过去。
幸亏旁边的村民众多,手里正好拿着猎叉,棍棒等,拦住了大黑狗。
钱老太爷浑身直哆嗦,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得?
吩咐一声:
“先把这条畜生给我乱棍打死?”
这可是死去丈夫的猎犬,唯一留下的遗物。
胡寡妇大叫:
“别,不要!”
但为时已晚。
村民俱是猎户,猎杀经验丰富,几棒下去,大黑狗瘫软在地,嘴里汩汩流血不止,不时抽搐几下,哀嚎两声。
胡寡妇扑倒大黑身上,放生痛苦。
村妇门冷笑不止。
钱封老太爷无动于衷。
倒是村中的男人,有些不忍,到没有人站出来放声。
胡寡妇目光呆滞,喃喃自语道:
“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有什么冲我来,为什么要打死我的狗?这是我男人留下的,为什么一点念想都不给我留?”
牛爱花冷笑道:
“哼,因为你是个荡妇,触犯了家法,还有脸说你的男人?说,你肚里的野种是谁的?”
胡寡妇静静地看着牛爱花,看向众村民,不过,看到哪个男人,哪个男人俱低下了头,
不知是心虚,还是怕胡寡妇乱咬?
这个节骨眼上,咬到谁谁倒霉?有嘴说不清,跳进黄河洗不净!
胡寡妇凄惨一笑:
“早想到有这么一天,没想到来的这么快,钱老太爷,我能求您一件事吗?”
钱封拄着龙头拐,稀疏雪白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微微点点头:
“说吧?什么事情?”
胡寡妇用哀求的眼神道:
“钱老太爷,此事都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但孩子是无辜的,他好歹也是一条生命,能不能让我把他生下来,然后再处置我?”
说完,胡寡妇竟然跪了下来,以头笃地,转圈磕头!
村民们沉默了,村妇们也没有出声,眼神有些复杂。
倒是钱老太爷眼镜里闪现一抹疯狂,斩钉截铁道:
“不可以,你,你肚子里的野种,都要浸猪笼?”
胡寡妇面如死灰,随即泪如雨下,辩驳道:
“不,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野种,他有父亲,也有母亲,他的父亲是这个世上最好的男人,他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他勤劳,朴实,对我呵护有加,比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强上何止百倍?”
钱封气的山羊胡撅起老高,气呼呼道:
“不知羞耻的荡妇,来人,把她关进猪笼,拉到落云溪畔,行刑!”
……
不一会,院子里空唠唠的。
只有一条黑狗一动不动,还有藤条椅上的一件红色的小孩肚兜,静静地躺在那里。
忽然,那条黑狗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嘴角滴答着鲜血,接着跑出了门,朝五行山奔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