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子一把拉起蓝姬的手走进室内,靠近一根柱子的地方停下,看着蓝姬目光温柔:“我有话对你说!”
“说....说什么?”五公子突然的举动令蓝姬有些紧张,心也‘砰砰’跳个不停。
“我把落霞居的宫娥舞姬都打发了,那里已经空了,今后我便没了去处,你可愿收留我!”
五公子满眼含情,期待着蓝姬的回答。
他昨晚想了许久,怎样才能顺利的搬进倚绫阁,让蓝姬说不出拒绝的话,最后还是玉书说她们行了礼拜了天灵地泽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自己要想住在哪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打定主意便吩咐玉书天亮收拾东西,平日用的和一些自己收集的珍稀之物自是要带进倚绫阁,落霞居从此只做书房,一应事物都按照书房的规格布置,其他没用的全部搬走。
他跟玉书说搬到库房收起来也好,打发送人也罢,总之中午之前就要收拾好,不能耽误下午往倚绫阁搬东西。
在刚知道他是红芍的时候,为了当初的诺言蓝姬是日夜盼着嫁给他,大婚过后也是日夜盼着他能多看自己几眼,盼着他能到倚绫阁看看自己,对自己说“我亦是盼你嫁我!”可这些企盼皆在惊闻五公子失忆之时破灭。
后来她每日以自己的血为五公子制药,臂上或新或旧的刀疤狰狞刺目,她又庆幸五公子不来。
若此时五公子搬来倚绫阁,这件事怕是要瞒不住了!
“怎么了?你不高兴?”
见蓝姬由惊喜到紧张后来又变的犹豫不决的样子,五公子刚才还信心满满的,这会儿也紧张了起来,难道是自己之前做的太过分伤了蓝姬的心?细想来是个女子都应该会生气的吧!
“我之前做了很许多让你伤心的事情,我不祈求你能原谅,可我现在想好好陪着你。人人皆知我是个短命的,我也从没想过能活千年万年,更没想过会和谁共度一生,我这副身子无论谁嫁给我都得不了长长久久,可是这次我想自私一回,如果哪日我真的走在你前面,你便到司药仙君处讨一杯绝情药将我忘了,自去逍遥便可!”
五公子本是打定了注意要孑然一身,因此他从不在意外人如何评价。
久病缠身束缚了他的身体,让他去不得太多地方,做不得许多事情,他不想连爱与不爱和跟谁在一起也要受人束缚,因此他一直不愿守那些所谓的礼法制度,可他与蓝姬的婚事赤裸裸的提醒着他,有些责任只要你活着你就要背,只要你没死你就要受,因此他想逃。
没错!他就是一直在逃,用不理不睬的态度逃避这场婚姻,给自己创造一个又一个理由来伤人伤己。
是这段时间蓝姬的真心改变了他,他突然发觉这份责任带来的些许甜蜜远胜于种种心酸。
蓝姬听到五公子说让自己一杯绝情药把五公子忘了自去逍遥的话,泪水夺眶而出,一头扑向五公子埋首在五公子胸前,似是要将这一百年的思念一股脑的哭出来般,哭够了才从五公子怀里退出来,唇瓣颤抖道:
“若我可以一杯绝情药就将你忘了,我又何必在这倚绫阁独自空守?世间的长长久久皆是妄言,若是一生无牵无挂,无念无痴,活的长久又如何?不过是虚度光阴,空念成禅,又有何滋味!我到希望我们活一日便要相守一日,分一日也要思念一日!”
“蓝儿......”
一声蓝儿在蓝姬耳中氤氲开来,五公子捧起了蓝姬的脸颊,手指摩挲过眼泪划过留下的泪痕,
“我答应你,活一日便相守一日,分一日便思念一日,谁也不能忘了谁!”
这一刻仿佛时间已经停止,绫纱浮动,扫过二人相依偎的身影,只余满室温馨。
很快花后便得知了五公子打算搬进倚绫阁的消息,心里欢畅无比。
打发了清浅到倚绫阁看看,省的一些毛毛躁躁的小宫娥办事不利落,这五公子与蓝姬闹了这许久才在一起可是马虎不得,花王一脸的欣慰,
“早就说过,五儿是个心善的好孩子,让你无需过于担心,这回心可是放回肚子里了?”
清浅是自小跟着花后的,五公子便称她一声姑姑,清浅一出现在倚绫阁,五公子便已知晓花后定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这里本来也是因我大婚才收拾过的,一应东西都不少,只是我有几件顶喜欢的需要从落霞居搬来,无需清浅姑姑受累,您回去禀告母后,今日五儿就不去集锦园请安了,明日我与蓝儿同去。”
清浅回去复命,五公子拉着蓝姬到凉亭小坐,这时小翠鸟从外面飞回来落在蓝姬的肩头,跳了两跳又飞到五公子肩膀跳了两跳,引得五公子心情大好。
“你这小东西倒是颇有灵性,出去野了一圈儿刚回来便卖乖!”
“那日我在烟波醉初见到它时它就啄我的裙角,将它捡起觉得甚是可爱,见它伤了翅膀便带回了倚绫阁。我回栖霞谷之前打开笼子放它回家,没想到它竟没走。”
蓝姬回想着那日捡到这只小翠鸟的经过,话刚说完小翠鸟又扑楞着翅膀飞出了凉亭,好像刚刚只是来打声招呼般。
“你手臂的伤可换了药?”他还记得昨日蓝姬伤了右臂。
“嗯,你来之前刚刚处理过......昨晚......谢谢你!”
想着彩儿说五公子帮自己处理伤口的事情,蓝姬红了脸谢道。
五公子见蓝姬脸红埋首,哪还有前段时间赶不走骂不走总一脸浅笑的云淡风轻的样子!
“你何时变得这般客气,即是夫妻就无需在意那些虚礼,你若如此受不了照顾,难道日后我们还要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况且我承你的情远胜于你,若要说谢,也该是我。”
五公子带着浅浅的笑,握了蓝姬的手。
“我......我只是还不习惯......”
这一日的转变实在太大了,弄的蓝姬恍恍惚惚以为是在梦中,因为只有做梦的时候红芍才是当年在魔界断涯的样子,而今他以翩翩公子的模样说这些情话蓝姬却是还不习惯。
“那只能在没人的时候‘不习惯’,若你这个样子给其他人看了为夫是要吃醋的。”
看着蓝姬越来越红的脸,五公子突然生出一种时光安好,岁月莫欺的伤感,五公子轻轻将头抵在蓝姬额上,
“我曾经犹如一潭死水般活着,支撑我的是一个达不成的夙愿,而今我将自己交给你,你万万不可弃我,我已经习惯了你在我心中留下的波澜,我回不去了!”
“是何达不成的夙愿?”
“我曾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却想不起来是什么!”
五公子头上抹额中间的那块宝石贴在蓝姬额头传来丝丝凉意,蓝姬闭眼倾听五公子诉说,想起一个半月前在五公子书房玉书说五公子每年都要到人间游历,目的是找自己丢了的东西。
他们初次相见便是人间,是那个时候丢的吗?
“是想寻回来么!”
“自我能行走开始,已经找了十年。”
五公子抬起头,帮蓝姬理了理被自己弄乱的头发,接着说道,
“而今你就像曾经支撑我的那个夙愿,若有一日你弃了我,我怕是活不下去,所以你不可负我!”
“不会的!我宁可弃了自己也不会弃你!”
一个人什么都不在乎的时候,活的恣意,活的任性;当他有了想要抓住的东西的时候便开始患得患失。
原来在落霞居当值的宫娥除了负责膳食的都留在了落霞居,待一切都收拾妥当也只是刚到未时,彩儿复命请蓝姬跟五公子回房的时候,五公子与蓝姬已经在凉亭下了两盘棋,这还是二人后来觉得无聊才让玉书到落霞居取来的。
再回到倚绫阁,这里的布置却是变了样。
正中四根柱子中间的空处多了几方桌案,织锦蒲团是五公子素来喜爱的大红底色,映着悬挂在柱子之间淡蓝的绫纱就好似一团红艳开在碧天之下;
左面浴室的边上多了一个衣饰柜,蓝姬的梳妆台边上也摆放了五公子平日装抹额玉佩折扇等小物件的匣子;
右边雕花瑶床上的锦被也换成了她们当日大婚所准备的喜被,还有蓝姬命彩儿收起的双人的百花长枕,床边软榻正对的另一侧放了一张书桌和一个适合卧室摆放的精致书架,放一些少量书卷很是实用,软榻边上的那条茶几上摆了五公子最喜爱的那两只水晶杯。
蓝姬在看到那床喜被和长枕的时候脸早已红了个透,转过身眼光落在落地烛台新换的两只红烛上。
明明是她吩咐彩儿红烛要夜夜不断,烛泪最知情,挂满相思台!可此时再见到这沾满烛泪换好新烛的烛台欢喜则欢喜却又平添新忧,右手摸向左手手臂,隔着薄薄的衣衫纵横交错的疤痕在指下清晰可辨。
五公子坐在软榻上,手里拿起一只水晶杯细细把玩,见蓝姬从一进来就低着头脸颊绯红的样子,瞥了一眼床上的喜被喜枕,嘴角也挂起一弯浅笑,这过了三个多月的洞房花烛终要补上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