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六十五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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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七扭八拐里,叶歧路和易云舒回到了珠市口——又穿了几个胡同,来到了叶家所处的胡同。

叶歧路直接将自行车骑进了院子里。

易云舒就站在院子的中央借着月光四处打量着,过了一分钟,往西边儿一看——屋子里外的灯都亮了起来,叶歧路推开门,也没再往外走,就站在门口,和院子中的易云舒四目相对着。

“这是你家?”

“你不冷吗?”

两个问句近乎同一时间从两个人的口中脱出。

叶歧路的家中没有人——他的小姑和奶奶去陪着爷爷住院了。

“珠市口周围肯定遍地是雷子,来抓你的,要是真被他们逮了——你死定了!”叶歧路竖起手掌在脖子上轻轻划了一下,“这样吧,正巧儿我家大人今儿都不在,你就在我家先住一晚上吧。”

易云舒一动不动,盯着叶歧路,一脸的若有所思。

“怎么?”叶歧路挑眉,“担心父母?”

易云舒脸色沉了一下,“当然不是。”

“那就得了,这裉节儿甭打嗑儿呗。”叶歧路瞟了易云舒一眼,没再继续说什么,转身就回屋了。

叶歧路扫了点蜂窝煤将小屋里炉子点燃了,顺便用茶壶接了满满一壶水烧上——烧炉子是个技术活,尤其是生火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搞得整个房间乌烟瘴气,呛得眼泪鼻涕横飞的,好在叶歧路从小就在大院里生活,烧炉子的技术十分娴熟。

这一套工序下来怎么也得有十分钟,而易云舒还没进屋。

叶歧路再一次打开了门,看到易云舒站在屋檐下不知道在想什么呢,他毫不留情地说:“喂,你到底来不来?不来就趁早滚蛋,甭杵在我家门口当门神——待会儿房顶的雪化了,冰锥子给你脑壳再ceì个窟窿儿,我们家还得吃挂落儿。”

易云舒上上下下打量了叶歧路一番,根本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叶歧路:“进来!”

易云舒跟着叶歧路一走进小屋,就听到叶歧路说:“你没什么毛病吧?”——其实叶歧路的本意是想问易云舒有没有什么身体和精神上的疾病或者强迫症,能不能跟其他人共同睡在一张床上。

但显然易云舒误会了叶歧路——

“你丫才有毛病!”

叶歧路正想往炉子里再加点蜂窝煤,听到易云舒的话他差点就把蜂窝煤全丢到这家伙的脸上——虽然他没有这么做,但是话里话外照样夹枪带棍的,“你他妈怎么见天儿的嗑枪药儿?跟上了发条似得,有病?”

“哎呦呵?怎么着?您哪儿不忿儿啊?”易云舒的双臂交叉着抱在胸前,一脸的高傲蔑视,显然很是不服,看样子根本不想理论只想干架。

打架这件事叶歧路怕过谁?

他直接将手中的蜂窝煤往易云舒的身上用力一砸,紧接着跳了起来直接一拳挥到了易云舒的脸上。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易云舒那张写满风流的帅气脸庞给捅个稀巴烂!

显而易见的,易云舒也不是个善茬儿。

更何况,叶歧路有多么想捅烂他的脸,他就有足够的理由想将叶歧路整个人给撕成两半。

涤非从东华门骑车回来,还没走进大院,连打再骂的声音就传入了他的耳中。

另一个声音他一时想不起来,但其中属于叶歧路的声音他是听的真真切切。

涤非立刻冲进了大院,将自信车原地一扔就飞速地跑进叶家。

然后映入眼帘的就是叶歧路和易云舒在地上扭打成一片的样子。

“大半夜的,干什么呢?”

涤非一边叫着“停手!”一边搅进战局里拉架。

这次涤非着实没有拉偏架——尽管他的内心毫无疑问是向着叶歧路的,甚至还想帮叶歧路打架。但理智告诉他:这是在叶歧路的家中,万一真将易云舒给收拾个好歹的,那麻烦就大了。所以要先拉架,其他的账以后再说!

“住手!”涤非又大吼了一声,这才彻底将这两个人扯开。

涤非看向叶歧路——他的浑身上下沾的全是灰,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挂着彩儿。再看易云舒——这位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嘴角还往下流着丝丝的鲜血。

叶歧路一屁股坐在床边。

易云舒把脸朝旁边一扭。

涤非左看看右看看。

那两个人都气呼呼的谁也不想出声。

涤非弹掉自己衣服上的灰,揉着刚才被这两人不知道谁给一拳误伤的脸,紧挨着叶歧路坐下,过了几分钟,涤非打破了平静——“所以,现在怎么办?”

本来这就是他和易云舒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叶歧路不想把涤非拖下水,“你回去吧,这么老晚了,等会儿涤叔醒了可有你好看的了。”

“噢。我回去了,你们两个再接着打是吗?”涤非的视线从叶歧路挪到易云舒的身上,嘿嘿一笑,“我这个人吧,倍儿喜欢看人打架,最好是在鬼哭狼嚎的大风中打的血流成河才好玩儿呢,不过咱得先说好,不出人命不算完哦——你两打吧,就现在,立刻,马上!我涤非今儿话就搁在这儿了,哪个被打嗝儿屁了,我负责护送太平间,外带三束假花儿。”

叶歧路忍不住笑了出来,拉着涤非往外走,“行了啊,甭臭贫了,真挺晚了,赶紧回家吧你。”

“那你们俩儿呢?”

叶歧路将涤非推出门外,挥手示意他赶快回家,并回答:“睡觉。”

“……”涤非问道,“那易云舒去哪儿啊?”

“他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叶歧路说。

那年夏天北京发生了许多事。

珠市口无法避免地被席卷在内——路口的警察楼子被打的千疮百孔,不得不就此饮恨的退出了历史舞台。

那些以后的说也说不清的事儿,几乎扰乱了当时所有高考生和中考生,学生们不约而同地猜测考试会不会被推迟或者取消。

最后老师带来了确切的消息:考试如期进行。

到了最后的时刻,考生们个个都有点头悬梁、锥刺股的味道,就连平时不怎么学习的学生都开始了临时抱佛脚。晚自习关灯后,还有不少同学在教室燃起蜡烛、打开手电筒继续奋战。

当所有人都在做最后努力的时候,叶歧路反而放松下来了——晚自习的教室里已经找不到他的身影了。

同学们都见怪不怪,对于叶歧路这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真·学霸,是不能用普通人的标准去衡量的……

只是在自习休息的课间,走在操场上,能听到从小树林里飘来的零零碎碎的吉他声,随着夜风徐徐吹来,带着离别的味道。

是的。在考试前夕叶歧路每天都要带着易云舒送给他的那把吉他,晚自习的时候就去远离教学楼的小树林里摸几下。

有时候柏鹏飞也陪叶歧路一起去。

叶歧路弹吉他,柏鹏飞在旁边写散文诗。

那个年代的文艺青年大概都少不了吉他和诗歌。

叶歧路还记得之前易云舒对他的评价:“杀猪一样的音色。”——这话易云舒没说错,同样一段旋律,甚至同样的几个音,他弹出来的和之前易云舒杨平科他们弹的简直云泥之别。

所以想弹好吉他,首先要练习的就是音准和音色——音准他是没任何问题的,那么首当其冲的是音色。

叶歧路根本不会弹吉他,也没有人教他,连最基本的指法和技巧也不知道,基本上就是拿上手随意发挥,通常都是非常简短的小调,磨合音色的。

不过,拿上手玩得兴趣正浓的时候,叶歧路发现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他的手指越来越痛。

最开始的时候只是有点痛,到后来磨皮、出血——

然后考试的那天到来了。

叶歧路就用流着血的手指,咬牙切齿地完成了他的中考。

虽然最后的成绩出来,他没有半点的发挥失常,但叶歧路还是气不打一处来——那种握着钢笔每下一笔都刺痛的感觉,没尝过的人永远体会不了。

这是吉他给他上的第一课:疼!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考试结束进入漫长假期的叶歧路,开始了没日没夜与吉他纠缠斗狠的日子。

越是疼越要弹,越是流血越要弹!

不过这种情况也没有持续太久,等到伤口上磨出了茧之后,只要不是一天连续弹超过八丨九个小时,都再也不疼了。

那会儿每天早晨叶歧路都会背着吉他骑车去民族文化宫前弹琴。

因为那几年美国电影《霹雳舞》卷起的风暴,胡同、花园、文化宫等地方到处都是爆炸头、蛤丨蟆镜、喇叭裤或者瘦脚迷彩裤、扛着大卡座收录机的小青年,成群结队地茬舞、茬琴、茬架。

“茬”字在这里就代表了不服气、不服输、叫板,更简单粗暴点理解就是一个字:怼。

所谓“抽烟喝酒跳霹雳,男女厕所都敢进”——

叶歧路一般会找个花坛边坐着,自己练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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