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越越……”金之章一夜仿佛憔悴了十岁,连声音都沙哑了。
“一会儿我去帮你看看坟地,听我家寒掌柜说,城外有一处好坟地,风水棒棒的,金老掌柜睡在那儿一定会很开心的。”
“多谢他了……”金之章有气无力道。
“你不要这么客气,咱们是老乡嘛,老乡当然要帮老乡了对不对?”
“那你再帮我一个忙……”
“你说!”
“让芝兰走……”
“啊?为啥?”
“她不能跟着我,她跟着我没好日子过的。”金之章合眼忧伤道。
“可她已经不顾一切地来跟着你了,可见她是真心喜欢你的。她宁可背弃了跟了十几年的姐姐,也要来跟着你,足见她真心了。而且,要是没有她,你这间铺子还捞不着呢!这样姑娘你应该珍惜。”
“可如今我已一无所有了……”
“只要你人还在,所有的一切都能再回来的。”
“我如今觉得……好像昨天之前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似的……”金之章缓缓抬起手往纸钱盆里无力地抛了一张,嘴角划过一抹自嘲的笑容,“这个梦醒了,我连爹都没有了……”
“是金大哥你太善良了。你没有想到唐婉会是那么狠的人。话说回来,到底昨晚发生啥了?为啥老掌柜会被气死?”
金之章颇为痛苦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道:“昨晚……昨晚我和唐婉把话挑明了……我俩决定和离。唐婉说要拿走当初从唐家得到的一切,我没有异议,我也不想要那些东西。我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让她把孩子留下,因为那个孩子毕竟是姓金的。”
“她不肯?”
“对,她不肯,她执意要带走肚子里的孩子,还说那孩子以后也不会姓金。就在这个时候,我爹冲了进来,跟唐婉吵了起来。我想阻止他们争吵,但不行,他们越吵越厉害。我爹骂唐婉不守妇道,丧德败行,唐婉就说我爹啥都不懂,只知道做老太爷,不知道她是费了多少辛苦才让我爹当上这个舒舒服服风风光光的老太爷的。我爹气不过,一口热血就那么喷了出来……”金之章忽然又哽咽了,埋头下去,用双手扶住了前额,显得十分痛苦的样子。
“算了,”越越忙道,“不愿意说那就不要说下去了。我都明白了。”
“为啥唐婉是这样的人?”金之章不住摇头道,“我竟没有看出来她是这样的人,我从前为啥一点都没看出来?我现下开始相信唐正信说的那些话了。她就是一个自私狡猾又善于伪装的女人。她的眼里只有她自己,没有别人。她嫁给我也只不过是想有一个看似匹配的夫君罢了。在她的心里真正想要的是像傲爷那样的。”
“也不是,她心里真正渴求的夫君恐怕也不是傲爷那样的,而是你的样貌年纪和傲爷的权势的结合体。倘若有个男人同时兼具这两样,你和傲爷都得靠边站。”越越耸耸肩道。
“对,那才是她真正想要的……”金之章叹息着道。
“不要去想了,金大哥。好好把老掌柜的后事处置好,让他老人家能走得安详些。我和寒拾会帮你的。你有啥需要只管来找我们。”越越道。
金之章缓缓抬头,疲惫柔弱的眼神里透着深深地感激:“谢谢你,越越……我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你还会帮我。也谢谢你家寒掌柜。我终于知道你当初为啥会选寒掌柜不选我了。像我这种会被女人轻易哄骗的人又咋会值得托付终身呢?”
“金大哥你想多了。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就觉得自己啥都不是了。人难免会上当受骗,只当是交了学费了。好好振作起来,把老掌柜留下的金家油坊发扬光大,这样,老掌柜九泉之下也明目了。”
金之章耸了耸肩,脸上尽是苍凉:“我还行吗?我还能把金家油坊发扬广大吗?”
“你当然行,别因为一个唐婉把你自个都给毁了。她不值得你这样。”越越劝道。
金之章又长叹息了一口气,弓腰垂头,默默地烧起了纸钱。过了一会儿,这清冷幽静的小院里终于有了第一位前来吊丧的客人,万悦如。
万悦如刚一进城就听说了这事儿。她不敢相信,直到看见了这灵堂。她顿时泪如雨下,哽咽着对越越说道:“都怪我……都怪我把之章和万叔叔叫到了宝庆城来。他们不来宝庆就遇上唐婉,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
越越道:“这不能怪你,又咋能怪你呢?气死老掌柜的人又不是你。”
“唐婉咋会是这样的人?万叔叔好赖是她公公,她咋能这样呢?她从前跟我说她就认定之章了,说得信誓旦旦的,没想到一转背就变脸了……真是妇人心海底针呐!”万悦如含泪不住摇头道。
“悦如姐,你也别太难过了。眼下金大哥这里还需要你帮忙照看。”
“放心,之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万叔叔跟我亲爹似的,我一定会好好送他老人家走的。”万悦如连忙点头道。
“那行,那就请你先在这里看着他,我跟寒拾约了去城外给老掌柜看坟地。”
“好,你赶紧去!”
越越赶到城外与寒拾汇合了。两人在中间人的介绍下看中了一块坟地,交了定金定了下来,只等金之章来过目了。之后,寒拾送越越又去了金家油坊,自己则先回了拾悦居这边。
回到拾悦居时,寒拾很意外地看见了石谦。双湖城一别后,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人了,没想到居然还能再见。打听了之后才知道,原来石谦还在戏班子里。这次来到宝庆城是跟着戏班子来跑场的。
“奇了个怪了啊,咱们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有没有那么巧啊?”账房里,米和尚抄手靠在窗边,显得十分地纳闷。
“那你觉得他的目的是什么?”寒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