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张启东就去了张楚楚所在的小区。如果吵架的录音是提前录好的,那么那段小提琴声肯定也是无意中录进去的。
张楚楚家里没有小提琴,就算有,她也不可能一边和程前吵架,一边拉着小提琴,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邻居家的小孩那个时候刚好在拉小提琴。
张启东先去了物业那边,看张楚楚家周围住的都是什么样的人。果然,他发现,张楚楚家隔壁,就住着一对夫妇,那对夫妇有个小孩,今年大概七八岁的样子。
张启东心里大概有了一个判断,就离开了物业,朝着那户人家去了。
那户人家的门有两道。一道是铁栏杆门,还有一道就是普通家庭都会装的防盗门。张启东到了门口,抬手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一个妇人过来开了门,见张启东十分面生,就问:“你是谁啊?”
“你好,我是警察。这是我的警官证。”说着,张启东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警官证。妇人接过看了看,点了点头,但还是没有把那道铁栏杆的门打开,而是接着问他:“你有什么事儿吗?”
“是这样的,你家隔壁,前段时间发生了一场大火,还死了个人,你知道吗?”张启东问。
妇人点了点头。这样大的事情,她当然知道了。
那天虽然火势不算小,但是因为控制即时,所以并没有殃及邻居。
“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案子来的,麻烦让我进去,我问问关于这个案子的相关信息。”
妇人看张启东言辞恳切,而且又有警官证,想着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就把门给打开了。
张启东进门以后,常规地问了几个问题后,他问:“我之前听说,这家人的关系挺差劲的?有这回事儿吗?”
妇人点了点头。这房子的隔音并不是很好,有时候程前在家暴张楚楚,警局都是能听到的。好几次电梯里碰见,张楚楚都是鼻青脸肿,看起来很狼狈,也很可怜。
张启东拿着笔,假装低头认真记录,实际上却在暗暗搜寻屋子里有没有小提琴的痕迹。
终于,他发现在里屋的墙角,放置着一把小提琴。他装作记录好了的样子,起身对着妇人致谢,说:“谢谢你的配合。只有我们警民合作了,才有可能更快地将案子破除。”
妇人笑着摆摆手,说这没什么的。张启东附身收拾东西,佯装不经意地瞥到儿童房的那个小提琴,问:“你家孩子在学小提琴吗?”
妇人点了点头,说:“对啊。怎么了吗?”
张启东看妇人眼底立刻染上了戒备的神色,就摆摆手,说:“没什么。是这样的,我也有个女儿,现在上小学了,同班同学都在报兴趣班,我就想着给她也报一个。这小提琴学着,怎么样啊?”
妇人见原来是这样,就松了口气,笑着说:“小提琴刚开始起步很难的。我家孩子学了四年了,到第四年,才能勉勉强强拉出音调来,前几年的时候,不瞒你说,真的就和杀鸡一样儿一样儿的,可难听了。你如果要给孩子报小提琴的班儿,首先你家孩子和家长一定要耐得住性子,熬过刚学的头几年就好了。”
张启东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了,又问:“那个小提琴可以借我看看吗?买老师推荐的琴就怕是老师吃了回扣才推荐的,买外面的琴又怕被忽悠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妇人摆摆手,转身走进了屋里,给张启东那琴去了。
很快,妇人就抱着琴折返,递给了张启东,说:“喏,这就是我家孩子在用的琴。我觉得用着还可以,我有个朋友,就是开琴行的,我在他那儿买的,所以特别放心,老师也说音色不错。”
张启东上上下下细细地打量了一遍,说:“这小提琴还很新嘛。你们保养得这么好啊。这要是到我女儿手里,肯定过不了几天就要磨损了。”
妇人笑着摇了摇头,说:“哪儿啊。我家孩子也是,磕着碰着那都是常有的事儿。上个月上课回来的时候摔了,人是没什么事儿,就是琴摔掉了一个角呢。第二天就拿去修了,昨天才拿到的,所以看起来才和新的一样的。”
“你是说,上个月坏的,昨天才拿到?”张启东愣住了。
妇人点了点头,说:“是啊。修了一个月呢。怎么了吗?”
“没,没事儿。”张启东摇了摇头,然后跟妇人道别,离开了她家。
回到车上之后,张启东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如果说,这一个月里,那把小提琴都在修的话,那就证明,张楚楚和程前之间的吵架,真是是提前录好的。张楚楚为什么要录那个,答案不言而喻。
张启东还记得,当年读高中的时候,张楚楚单纯又简单,人很善良,路上见到受伤的猫猫狗狗,都要抱回家里去。为什么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是因为程前家暴她吗?如果张楚楚真的忍无可忍了的话,她为什么不报警呢?她明明可以选择其他更好的渠道,帮助自己,脱离苦海,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样极端的方式。
张启东想不通。
根据现在已有的证据,完全就足够逮捕张楚楚了。现场尸体旁的红色布料,提前录好的争吵录音,这些都是举足轻重的证据。
可是张启东还想在给她一次机会。如果她愿意把一切都说出来,愿意主动去警局自首,那么一切都还来得及,或许她还有救。
张启东给张楚楚打了电话,后者已经醒了,接听了电话,说:“怎么了,启东?”
“楚楚,你在哪儿呢?”张启东问。
“我在家里。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吗?”张楚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困意,睡意朦胧的,一定是才醒。
“你出来吧。我今天请假了,我们到母校去一趟吧。”
张楚楚顿了一下,然后同意了,说:“好。那你在路口等我好了,我收拾好了就出来。”
“好。我等你。”说完,张启东就挂断了电话。
张楚楚挂断电话之后,已经清醒了。她呆呆地坐在床上,忽然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张启东猜到了。
她的直觉是这么告诉她的。
其实,打从犯案开始,她就没想过自己可以一辈子都逃脱法律的制裁。如果是张启东亲自审讯自己,送自己入监狱,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她起身,穿上了那天百日祈福时穿的红裙,化了一个很精致的妆,乍一眼看去,和当年高中时候的她,并没有什么分别。
张楚楚下了楼,才走到路口,果然看见了张启东的车。她走了过去,坐进了副驾驶。后者看见她,狠狠一愣。张楚楚笑了笑,说:“我不想去母校了。我们去江边吧。就是从前放学,一起回家总会路过的那个江边。”
张楚楚和张启东的母校在临市,前者口中的江边自然也是在临市了。张启东点了点头,说:“好。”接着,他就缓缓启动了车子,驶离了原地。
张启东和张楚楚的家离得并不算远,而且因为张楚楚是校花的关系,总是会有一些流氓,小混混之类的蹲守在学校门口,等着张楚楚放学。张启东是张楚楚的同桌,加上他自己的那一点儿私心,所以以前读高中的时候,张启东总是护送着张楚楚回家。
这一路上,总会路过一个江边。那条江年岁很悠久了,附近种满了高高的芦苇,偶尔有风吹过,沙沙响。
张楚楚很喜欢那个芦苇荡,春夏碧绿,秋冬枯黄,但总是美的。
张启东驱车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那条江边,见到了那一大片芦苇荡。
张楚楚下了车,这次她没有等张启东来给她开门,而且自己径直走了出去。张启东也下了车,站在距离她大约五步远的地方,看着她的背影。
“启东,我知道你今天叫我出来,是要问我什么。我自己,也不想再隐瞒下去了,尤其是对你。我承认,程前是我杀的。”
张楚楚的这一番话,在张启东的意料之外,又在他的意料之中。
“从刚开始的怦然心动,到热恋时的小鹿乱撞,再到后来我们秘密结婚,他在娱乐圈失意,到最后,他家暴我,我亲手送他下地狱。这实在,实在是一个太长太长的故事了。”张楚楚笑了笑,笑容里有张启东看不明白的苦涩。她的声音,合着风,愈发的清冷,透着一股子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