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陈继明朝着王雪晴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随即,不由的想起当初的自己,陈继明一时间有些恍惚了。
那个时候,陈继明刚从传媒大学毕业,凭借着自己导师的一封推荐信,顺利进入了聚光灯报社。没进入过社会的人,总是不知道社会的真正面目的。
刚刚进入记者行业的他,满怀憧憬,虽然稚气未褪,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身上有着一股子难能可贵的冲劲。他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够改变媒体行业不堪的现状。可是结果呢?
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什么也没能改变。更可笑的是,他自己在潜移默化中被社会改变了。
在未真正进入聚光灯报社之前,他和所有人一样,都以为聚光灯报社是传媒界的一股清流,和报社宗旨所宣传的那样,努力让每一个市民都能够了解到真相。现在想象想来,简直便是讽刺。
陈继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旁的王雪晴见他不说话,就试探性地叫了叫他:“陈老师,陈老师?”
陈继明回神,见王雪晴一直看着自己,有些莫名其妙,问:“怎么了?”
王雪晴连忙摆摆手,说:“没什么事儿,就是看您一直都不说话,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陈继明现在心里乱糟糟的,胸口也觉得闷闷的。他看了眼自己的手表,对着王雪晴说:“我没事,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报社去吧。我还有点事儿,就不跟你一起回去了。报道好好写,明天早上九点前发给我。明白了吗?”
“明白了。陈老师,您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写!”王雪晴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会努力的,然后抬脚离开了原地。
等王雪晴的身影彻底离开了陈继明的视线之后,后者过了好久,才低低地叹了口气。陈继明想了想,驱车朝着自己的母校而去。
陈继明的母校就在临市,离得并不算远,驱车大约两个小时就到了。和门卫说明了是从前这里的毕业生,如今回来看看母校,前者也就没有拦着他。
景还是从前的景,人却已经不是从前的人了。
大学时的陈继明以为自己是超级英雄一般的存在,身上肩负着改变世界的使命。可如今他才发现,自己不过是沧海一粟,渺小得可怜。
走在学校的文化长廊上,长廊的一侧,是一片巨大的荷花池,池水清澈,偶有金鱼。而在长廊的另一面,则是张贴了许多优秀毕业生的照片及其资料。陈继明一栏一栏地看过去,最后身形一滞,停下了脚步。
公告栏上的,是一张灿烂的笑脸。而这笑脸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陈继明。
陈继明是他导师最得意的学生,因为他充满了正义感,而且踏实肯干。在陈继明身上,他的导师见到了未来传媒行业的希望。
可惜他的导师并不知道,这希望不仅没有发光发亮,还蒙了尘,落了灰。
陈继明叹了口气,正打算离开,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了最底下的一行小字——
“人的最高尚行为出了传播真理外,就是公开放弃错误。”
这句话,是陈继明从前的座右铭,出自德国李斯特之口。
陈继明看着这行小字,心里忽然就充满了无限的勇气。他当下就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将那封信的内容公诸于世。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聚光灯报社的真面目,要将这么多年以来,聚光灯报社蒙骗公众的历史全部都曝露在阳光下。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因为这不仅仅是一封信,它更是一条导火索。陈继明要以这封信作为切入口,将事实公之于众,而非听从朱临海的话,继续隐瞒下去,该遮的遮,该掩的掩。因为这样的行为是帮凶,是可耻的,是大学时的他,最痛恨的行为。而他,不想成为自己最讨厌的人。
打定主意之后,陈继明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那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让他那阴沉了多日的脸上,终于难得地有了笑意。
陈继明快步离开了母校,回到了车里,而后发动了车子,朝着家的方向去了。
聚光灯所有的稿件都要经过朱临海的审核,所以要想在聚光灯上发表出来,那是不可能的了。陈继明想了想,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滑动了两下之后,他拨出了一个号码。
当年很多班里的同学毕业以后都进入了记者这个行业,而陈继明这次拨给的那个人,就是他曾经的室友,李民。
李民是市里另一家报社的记者,那家报社多年来一直和聚光灯处于竞争的敌对关系。同行如仇敌这句话,就可以完美概括这两家报社之间的关系。如果说聚光灯是本市纸媒界的龙头老大的话,那么李民所在的报社,就是当之无愧的老二。
电话拨出,一阵忙音之后,终于被接通。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疲惫的男声:“你好,哪位?”
因为报社之间的尴尬关系,以至于陈继明和李民也是许久都没有联系了。陈继明顿了顿,终是开口了:“大民,是我,大陈。”
电话那头的男人明显愣了一下,过了好久,才说:“大陈,你今天怎么又空打我电话。”
“呵呵,还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嘛。”陈继明说这话的时候,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就是空集的那个案子,你有没有兴趣,陪我一起玩?”
李民又是一愣,问:“大陈啊,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空集的那封信自从被刊登出来以后就引起了轩然大波,几乎市里所有的记者都闻风而动,想尽一切办法要拿到最新的独家消息。李民自然也不能免俗,这几天,他为了空集的这个案子,跑东跑西,已是好几天没合眼了,陈继明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陈继明知道李民一头雾水,想了想,说:“电话里说不清楚,你有没有空,一起出来吃顿饭吧。”
李民点头同意了。两人约定在陈继明家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里见面。
李民就在本市,离得近,所以也就到的早。陈继明到的时候,李民已经等了有一会儿,见到他来,连忙起身,招了招手,说:“大陈,这儿!”
陈继明听到声音,走了过去。两人多年没见,不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四目相对,一时间竟然有些尴尬。
最后,是李民率先打破了沉默,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小子倒是没怎么变。先坐下吧,喝点什么?”
陈继明摆摆手,示意不用了,而后直接进入了正题:“我刚刚在电话里说的话,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聚光灯所刊登出来的那封空集的信,并不是完整的,而是被润色以后的结果。而且,空集一共寄来过两封信件,还有一封,从没有面世过。”
李民听了陈继明的话,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又不敢确定,想了想,问他:“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我想让你把这些都刊登出来。”
陈继明说出这话以后,李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空集的两封原信,这个料太猛了,为什么不直接在聚光灯里刊登呢?
陈继明见李民不说话,就大概猜出了他心里的想法,说:“那信,不能被刊登在聚光灯上的原因,你看了以后就知道了。你就说你要不要吧。”
李民点了点头:“要!”
陈继明也点了点头:“那好,明天我去报社找出复印件,然后传真给你。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
这几天陈继明总觉得似乎有人躲在暗处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这种感觉令他很不好受。他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于是就更加不敢大意。说完了要事,就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好。”李民也没多留他,毕竟大家都挺忙的。陈继明走之前,李民叫住了他,说:“大陈啊,记得照顾好自己,你看你,都瘦了。”
陈继明下意识地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你也一样。走了。”说完,陈继明就离开了咖啡厅。
第二天,陈继明特意起了个大早,到报社的时候,报社里还没有什么人。朱临海的办公室里漆黑一片,没有光亮,想来是还没有来。他拿了几份往期的报纸,装模作样的进了报社的资料室,然后开始翻找空集的那封信。
功夫不负有心人。陈继明终于在资料室的第二排找到了信的复印件。他将信夹到了手里的那叠报纸中间,然后佯装若无其事地离开了资料室。出了资料室的大门,见所有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他,就松了口气。他走到了复印室里,将那封复印件传真给了李民。
很快,陈继明接到了李民的一条短信,短信上只有一个简短的“ok”的手势。陈继明知道李民收到了,就又把复印件拿回了资料室。
次日,李民就将那封复印件刊登在了头版头条上,这件事,又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