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继明的双手握着方向盘,手指不耐烦地拍打——‘张启东’——陈继明想,张启东现在在警察局负责重大刑事案件,那么发生在报社的这一件大事是一个什么等级的事件呢?漫长等待时间里的思考,使他的思绪越来越模糊。
想着想着,他甚至对张启东是否负责刑事类案件似乎都不确定了。
车流终于开始向前流动。伴随着此起彼伏的鸣笛,陈继明小心翼翼地踩着油门,一米一米地随着周围的汽车往前蹭。就在这时,电话再次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你到哪了?还有多久?警察已经来了。”是报社秘书。
陈继明说这里堵车很严重,问秘书能不能在电话里大概讲一下发生了什么。
“我这边很忙,有各种各样的资料要去找给警察局的人。来了会跟你详细说。问你一下,上个礼拜我们报社收到的所有信件你这里有备份吗?”
“呃——没有备份。”陈继明看着前面的车,边想边说。
话音一落,那边的电话直接挂了,想必忙到一定程度。
车流没有了动静。陈继明掏出烟来点了一根。烟雾飘散的时间里,陈继明试图通过三通电话的信息猜测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想了很久,又是命案又是信件,实在得不出什么有逻辑性的结论。
陈继明把目光移向车窗外,外面的雨暂时停歇了一阵,但雨云尚未化开,还是阴沉沉地压在高楼大厦的上空。
一种烦躁的情绪开始在陈继明心中产生,此时此刻拥堵不堪的街道,一遍一遍响起来的手机,车窗缝里溢进来的湿漉漉的空气,无一不让他反复摩挲额头。甚至就连雨的暂停都让他感到厌烦。
缺觉,神经衰弱,一点点声响都在陈继明的耳朵里无线放大。
空调运转的声音,广播里的电流声,发动机不引人注意却一直存在的运转,手指拍打方向盘,衣服摩擦。这些是凌晨三点晚睡造成的后果。
后面的汽车猛然摁响喇叭,陈继明才回过神来,前面的汽车已经开走了一段。他无精打采地踩下油门。城市的运转,像是轰鸣不断的机器。
眼前的红绿灯在他眼前胡乱闪烁着。三年以来,他已经练就了一套本领,他可以无意识地操作方向盘和油门,从家开车到报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在路上想很多事情。总是猛然醒来,发现车已经停在了报社后面的停车场。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终日的忙碌,让他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唯一能尽情出神发呆的时间,竟是在开车的时候。如果失去了这段时间,他的大脑无疑会迟早在某一天“嗡”地一声停止运转。
但是呢,反过来说,大多数车祸都是发生在司机头脑发空,放任自己的肌肉记忆来操作车辆的时候。
某种意义上说,陈继明在通过抵押生命的方式进行一天天仓促可怜的思考。这就是被压榨的记者的生存现状,陈继明有时候自己这么想。
这时电话第四次响起来。
“你快点过来,我们有事情要问你。”张启东的声音。听上去十分严肃。
陈继明心里更加疑惑。
到了报社之后,陈继明匆匆赶往办公室。整个报社十分混乱。还站在电梯里的时候,陈继明就已经感到了气氛的异样。命案这个词汇像是一块小而硬的乌云,浮在陈继明的脑海里。
电梯里的其他人也都是一副愁容满面。电梯里的顶灯闪来闪去,年久失修,本来对此已经习惯了的陈继明,此刻却感到了这电压不稳的顶灯的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