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叔混迹江湖多年,又是蒋玉沉的带路人,他又怎么肯受蒋玉沉的威胁。他冷笑了一声说道:“小四,你果然是个人才。当初捡你起回去,他们都说你脑后有反骨,将来一定会反我,都不太同意。但我还是力排众议,把你留下了。看来……”他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不过有些意味深长,“你说得对,这里是你们哥俩的天下,我这把老骨头说不定要扔在这里。”话是这么说,可他没有半点害怕担忧的意思,话锋一转,带了几分探究说道:“小四,南省我总是要回去的,那里可比海城和洛城要大得多,你这样的野心,就甘心只在这两个小城吗?”我感觉自己的耳膜都情不自禁的跳了跳,蒋玉沉从来都是野心的,权利财富都是,南省,对于他来说,是很有诱惑力的。何况……我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从北叔那里走的,但我听琉璃的那一句话,就可以想象得到当时的惨烈。蒋玉沉这么多年,也一定没有咽得下这口气。他就像蜇伏了多年的兽,从未放弃过。我看着他,果然,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蒋玉沉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好了,”北叔也非常会把握分寸,软硬都说了,他站起来,琉璃扶着他,“年纪大了,不服不行了,我有些累了,阿龙啊,你的节目稍后再说,我先休息一会儿。”孟九立即让人把他引去了准备好的客房。他们一走,房间里安静了下来,蒋玉沉转头看着我,低声说道:“跟我走。”孟九笑着点了一支烟,“这不合适吧,刚才在北叔面前可说了的,她是我的未婚妻。您的备选人员,是阿雅。”阿雅的脸色也有些尴尬,叫了一声“四哥”,又转头看着我说道:“云落,我……”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或者我都应该感谢她刚才没有顺着北叔的意思,非逼蒋玉沉答应婚事不可。我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多说什么。蒋玉沉咬了咬牙,“孟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是不会回南省的,你当真以为,这么多年我就没有和他抗衡的实力吗?”孟九慢悠悠的说道:“你有,你当然有。”蒋玉沉看着他,脸色冷得吓人,“你想坐山观虎斗?”孟九微微摇头,“我的确看你不顺眼,但我更看老头子不顺眼,如果非要选一个人死的话,我还真宁愿是他。可能你觉得我摆了你一道,是有什么目的,其实我只有一个目的。”他慢慢竖起一根手指,我也看着他,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是为玉关,我这个当哥哥的,为了出狱谋生改了姓名,知道他的下落和职位之后也没少给他添麻烦,说起来,我什么也没有为他做过。”孟九看向我,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他这辈子,就爱了这么一个女人。我就是想让你看看,你离开他,跟的这个男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我心如同被撞击。他又低笑了一声,看着蒋玉沉,“老四啊,我再最后叫你一声老四,你别怪我,也别怪别人,要怪就怪你自己,你的手段太高太狠,太能算计,沈氏从一开始就是你的目标,你就要定了它,那些股份的分配除了玉关手里的,你也心中有数,不过就是想着把玉关手里的那些不动声色的逼出来。结果,目的达到了,还让虽人觉得欠了你天大的人情。”蒋玉沉的眼底如同汇聚起无数的惊涛怒浪,瞬间奔涌,周身的气息也越来越冷,直逼视着孟九。孟九丝毫没有畏惧,他把烟按灭,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呀,是早就看透了,除了这九龙山庄,连凤凰湾我都可以不要。玉关的死让我明白了太多,就算是坐拥所有,那又怎么样?一死……还不是什么都没有了。”“你呢,”孟九抬眼看着他,“对上北叔,是你早晚要做的事,与其晚,不如早,我只不过是帮你把时间提前了。你呀,好好选吧。”他说罢,走身离开,没有回头。阿雅低声说道:“四哥,我的确喜欢你,你那么聪明,应该早就知道,叔叔也是知道的。这是你们之间的较量,我是筹码,我心里再清楚不过。如果……”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说道:“如果,你需要我押在你这边,我会答应。就算你只当我是筹码,将来没用了再抛开,我也没有怨言。如果你不需要,我也不会上赶着。一切都由你自己决定,我明天中午十二点回海城,你可考虑到那个时候。”房间里只剩下我和蒋玉沉,一时谁也没有说话。我们俩之间的感情来得迅猛,就像是潮水一样,连我自己都莫名其妙,我也曾经用命信任过他,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些信任就开始一点一点被瓦解了。也许是从复玉关死的时候,也许是沈氏变成蒋氏的时候,我不知道。我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失去了沟通的欲望,我冲他笑了笑,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蒋玉沉在身后叫住我,“云落,你可以再等等我吗?最多一年的时间。”我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心里最后的一丝侥幸荡然无存。他最终还是舍不得那些富贵荣华,舍不得那些滔天利益,最终……还是要舍弃我。“四爷,”我没有回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说道:“祝你……晴空万里,大展鸿途。”在九龙山庄的门口,我看到了等在那里的孟九,他双手放在口袋里,站我浅浅的笑。我忽然间觉得,他和复玉关还是很相像的,到底是亲兄弟。“要去哪儿?”他问。“去我该去的地方。”我笑了笑,“九爷,我能您一个问题吗?”“你说。”“傅白,还有那个明星顾白,是你的人吗?”我看着他问道。他怔了一下,爽朗的笑了,“傅白是。顾白不是。傅白是我的狱友,小的时候和顾白就是街坊,后来因为顾白伤人,被送去劳改。后来听说顾白去了国外还成了明星,他就找我帮忙,想让顾白回到他身边,我让他帮忙做三件事,他同意了。”我听了十分惊讶,傅白想让顾白回到他身边?难道是……孟九点头,“没错,他喜欢男人。”我暗自抽了一口气,回想起傅白对沈雪,对晓晓,对我,不禁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我没问孟九那三件事究竟是什么事,都过去了,何必去弄那么明白呢?反正,一切跟我无关了。我没有再回蒋玉沉的住处,把手机扔在了九龙山庄的喷泉池里,回到以前和爸爸在的房子,拿了自己的证件,当天晚上就搭上飞机去了圣迭戈。这里有我出国之后最开心的时光,有蒋庭均的墓。我想我以后除了需要回去给爸妈扫墓的时候回去,其它的时候都不会再回去了。没有人认识我,我也不想认识谁。这天正在超市里买东西,忽然听到仿佛有人叫我,我以为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这个地方怎么会有熟人。结完帐出来,再次听到叫我的声音,我回过头,一个人气喘吁吁的跑到我面前,“你没有听见?怎么不说等等我?”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读书的时候,杜茜追上我,喘着气说道:“你没有听见?怎么不说等等我?”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辈子还能再遇到杜茜。她还活着。她让我跟着她回了住处,我这才发现,我们俩住得并不远,也就三公里的距离。原来那年她并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也不是司徒翰打的,而是她自己半夜想喝水,从楼梯上摔了下来,碰伤了头。她被送到美国治伤,司徒翰还给了她一大笔钱,只有一个要求,让她不要回国。反正她也没有什么留恋的,也就答应了,除了那笔钱,她也需要治伤,需要医药费。至于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消息传出来,她并不知情,我想……我大概是可以猜的,只是,都不重要了。能和她再次相逢,真的太好。她问我这半年多有没有回过去,我摇摇头。她让我等着,从书柜里翻出一个本子,在我面前打开,我才发现这是一本剪报。上面都是来自海城和洛城的新闻。我不想看,但那些字横冲直撞进入我的眼睛。我看到了莫东来,说他在洛城码头查获了一大批违运禁品,还在洛城去海城的高速上抓获了南省最恶名昭彰的头子北叔。据说南省的警方也趁着这次机会,在北叔被莫东来带走他的属下在南省乱成一锅粥的时候,迅速出击,把他经营了多年的势力一网打尽,大大小小的罪犯够警方忙了近一个月。至此,南省结束了北叔的时代,而莫东来,也成了公安厅的正厅长,去了复玉关之前的办公室。照片里的莫东来穿着警服,一身正气,让我不禁想起复玉关穿警服的样子。继续往后翻,就是一些当地的小新闻了。其中有一个寻人启示,上面还有一幅彩色照片,我一眼就认出,那是原来阮小翠的桃花源。后来被蒋玉沉从赵丁元的手里要了过来。我发现那则寻人启示是以玉姐的口吻写的。她说,她现在在那里打理,很累,老板也不回来,要加工钱,还说,现在的桃花源已经改名叫山茶谷,里面的桃花也都变在山茶花。我看着上面写出的老板的名字,心里滋味莫名,我忽然理解了当时赵丁元看我时那个古怪眼神的含义。蒋玉沉在合同上,写的是我的名字。还有,原来的旧城区,现在已经被改造的容貌大改,新楼盘还取了一个特别文雅的名字。望江南。下面还有一篇专访,问这个名字的来历,负责人说,这个名字来源于一首诗,曾经有一首诗就叫望江南.江南月。他说,他们老总特别喜欢其中的两句。云落开时冰吐鉴,浪花深处玉沉钩心潮迅速涌起,我忽然想起,蒋玉沉的书房里有一幅他亲手写的字,也是这两句诗。楚云落,蒋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