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古斯塔维娜清脆爽快的笑声就像是水滴落在湖中溅起了一圈圈涟漪,幽暗的彼方都能听清楚她的笑声,那些在彼方拼死厮杀的人们情不自禁都心跳漏跳了一拍,在月色的照耀下,突然之间,这场战斗仿佛变得多了更多的理由。
凯恩望着奥古斯塔维娜那张虚弱苍白的俏脸,几刻钟以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女孩还不羁地坐3在高耸入云的城墙上晃着她苗条的身躯,她的面容和夕阳一样红润,绝不拖泥带水的潇洒举止,越潇洒就衬得她金色的马尾辫越娇俏可爱。在那一刻,凯恩多么想去扯一扯她的马尾辫,然后告诉她很蠢。
在凯恩这么多年的旅行里,他见过唯美高挑的林间女精灵,看过东境阳光一般灿烂好奇的女孩,喂过西边小麦色皮肤的活力可爱萝莉,但不管是第一领贵族女孩们的优雅高贵,南方少女翠绿色眸子里的静谧恬淡都没法打动凯恩沉寂的内心。一个注定不能被光明容忍的少年有多少资格去让爱上一个女孩?
鲜红的液体滴落在凯恩的眉毛上,一滴一滴地坠在睫毛,近在咫尺的女孩容颜似乎悄然变得模糊起来,不知道究竟是她太疲惫闭上她美丽的眼睛还是他太苦痛垂下他沉重的脑海。奥古维塔维娜柔和的目光拂在凯恩的手上,只是他没有感受到应该传来的热度,冰冷而细腻的触感在敲击着凯恩的额头。
早在一切开始的那一天,凯恩就知晓总会有一天以各种光怪陆离的方法离开这个世界,因为他也在用各种手段让许许多多的人消失。他一直都认为他的心早就和他的剑一样坚硬锋利,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在一些他自己都遗忘的角落,那些清凉的夜风,盛开的笑靥,抽芽的枝条,碧绿的田野那刹那间的感动曾经都让他少许挑动过嘴角。
如潮的疼痛侵蚀着凯恩的理智,弧刀单薄锋利的曲线原来是如此的折磨。凯恩捏紧了奥古斯塔维娜的手,几乎是冰冻的软玉,凯恩扶着剑柄尝试着腾出另一只手去摸摸她的脸颊。
她应该好好活着啊。
指尖传来一丝彩色的感觉。随后,凯恩颓然倒在了奥古斯塔维娜的怀抱里。
……
17年的时光里,弗拉维斯·奥古斯塔维娜自从记事以来就没有让任何一个异性如此亲密地接触。就算是皇兄,她的容忍限度也仅仅在让那个叫哥哥的家伙揉揉头发而已,哪怕是师尊大人也只可以在必须教授她难以理解的剑术时才会短短地握着手。是的,她过去,现在,将来,直到永远,她都是那个骄傲清冷的帝国公主,那个皇帝都懒得给面子的无敌少女。
然后现在一个顶多听过几次,就今天见面的家伙贴着她的胸口靠着她的肩膀上,更无法接受的是,耗尽了力气的她别说推开这个混蛋了,动动手指都是一种奢望。就算这个家伙理论上和我出生入死,一半上救了我一命,那也不能这样子啊。奥古斯塔维娜想道。
我是有什么毛病,怎么会笑起来,这有什么好笑的?她想到。
她淡淡的眉毛因为气愤挑了挑。
要是皇兄那个白痴知道我被一个家伙搂搂抱抱过,他一定会开心地笑得拍碎他的书桌,然后每一次见到我都会尽其所能地嘲讽。或者?他会专门找宫廷法师团还原下现在情景再拉着他的狐朋狗友一起傻笑?奥古斯塔维娜突然失去了平时的冷漠淡定。刚才生死置之度外,只顾着战斗的她,准备一辈子攀登武力极致,内心无比铁板的她好像发现一个很严重的事情。
莫名的暴躁燃烧在她的心口,想涌到嘴边却被一个脑袋堵在了喉咙,奥古斯塔维娜小脸憋得通红,指甲狠狠地掐着这个家伙的手,愤怒地捶着地面。”“咚咚”的闷响传地极远。让正在赶来的人们心下焦灼无比。
她的金发就像一层柳絮被风漂泊吹起,片刻如一块绒布盖在她的身前,也就是凯恩的身上。金色的发丝掩去了凯恩身上的血色,看起来宁静安详地怀抱着他。她气鼓鼓地嘟起了嘴唇,歪着头看着天上闪烁的星子,眼神里透露出烦躁的意味。
奥古斯塔维娜的怒火是如此旺盛,以至于当皇帝龙骑士的龙精英们与他们的指挥官汉弗莱,和兰泽斯特银色魅影与他们的首领因维尔·兰泽斯特到达现场时,听到这个困兽一般的小女孩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不许他死,要是他死了,你们全都要给他陪葬。”
……
贝伦多·兰泽斯特侯爵今夜与往常一样,晚餐后一杯加了奶油的红茶蒸腾着热气放在书桌的空余一角,侯爵一边端起红茶吹了热气小小地抿了一口,一边读着一封没有字迹的信,他扫了几眼这张只字未写的白纸,灰蓝色的眼睛里跳动着红茶上的棕白色奶油。他又喝了一口,下一秒,他的手上只剩下了红茶,至于没有字迹的信。是吗?有吗?
侯爵从一卷卷束着黑色丝线的卷宗底下翻出了他的黑框眼睛,打开了他的封面是一只蝴蝶的笔记本。侯爵随手翻了几页,拿起笔架上的羽毛笔,毫不犹豫地给整个页面画上了一个黑色的叉。然后丢到一边,继续喝着他的茶。
或许下次应该换成特兰蒂诺的茶叶。侯爵心想道。
……
帝国是个消息传的很快的地方,塔伦西亚不消说,帝国千百年来的首都早就经历过太多的风风雨雨,通常在对于暗杀、决斗、乃至政变兵变,除了兵临城下之外,民众的态度都是关上门窗,然后该干嘛干嘛,不过挺不错的地方就是第二天茶余饭后总会多上不少谈资,对于贵族们来说,彻夜不眠,或者夜不归宿就是家常便饭了。
在塔伦西亚这个斗兽场,谁都不能脱身事外。
在这场刺杀里,直接参与刺杀公主与兰泽斯特继承人的黑衣刺客就有33人,一水的VI级刺客精英,没有一个人活着,不是被格杀当场,就是服下了毒药自尽,在堵截援手的路上绝对投入了数名IX级的强者,世俗意义上的巅峰强者。这般整齐划一的行事、组织,震撼的实力。加上独特弧刀,夜行衣。究竟谁发动这场令人发指,意图卑鄙地谋害高贵至尊的帝国公主与荣耀古老的兰泽斯特家族继承人的阴谋已然呼之欲出。
沙赫尔异教徒!正直勇敢的帝国公民从来不屑于用卑劣低下的偷袭手段在黑暗里谋杀两个连武器都没配备齐的年轻人,公正的决斗会荣誉主,在主的见证下光耀地化解矛盾。只有那些躲在沙漠的老鼠,藏着黑暗里随时准备伺机下黑手的苍蝇,无耻恶心,猥琐而必将受到制裁的异教徒才会做出这样令人唾弃的举动。
而不愧是典型帝国人的两个年轻人具有着称道的坚韧不拔与坚强信念,即使遭到围攻也依然顽强战斗到了最后,绝不束手就擒,绝不屈服。
以上就是塔伦西亚民众在第二天对于这场刺杀的看法,不过也就再给异教徒再添一个该杀的理由罢了,反正都是遇到任何无法解释的罪恶,推给异教徒肯定就是对的。
塔伦西亚真正的发言者们当然不会傻到和蝼蚁小民一样见识,他们不单单关心谁策划了这场足够将顶级权贵拉下深渊的,同时引起皇帝与兰泽斯特暴怒的刺杀。奥古斯塔维娜公主是皇帝陛下最疼爱的妹妹,帝国皇室最珍贵的瑰宝。凯恩·兰泽斯特则是兰泽斯特侯爵唯一的继承人,贝伦多·兰泽斯特侯爵唯一剩下的儿子。任谁都能想到,这是什么级别的地震。
这还只是一方面,能将IX级的禁卫龙骑士副指挥官汉弗莱与至少在VIII级以上的因维尔·兰泽斯特以及海量的精锐们足足抵挡在援救的路上长达三刻钟之久的强者们怎么会心甘情愿做注定死亡的过河卒。这同样是大贵族们思量的重点。
这已经是一个帝国公爵级别的所有底蕴和内涵倾巢而出才可能派的出的力量,在这样一击不中没有后手的刺杀里,仅仅只是为了杀死两个对当前而言没有多少影响的年轻人而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即便是彼端脑子里都是沙子的异教徒也会三思而行。
世界上任何一桩付出远远大于收获的生意,再蠢笨的商人都会唯恐避之不及。
素有“血亲复仇”传统的弗拉维斯皇族与平时冰山一角,怒时冰山倾转的兰泽斯特在今夜之后本就牢不可破的关系必然联手起来毁灭敢于公然挑战双方尊严的任何的个人、家族、组织、乃至国家。
十九年前那场达到最*的龙裔清洗给塔伦西亚带来的恐惧或许会再次上演,谁都不想成为下一批断头台上的囚犯。典型的皇室做法就是斩草除根,典型的兰泽斯特做法就是恒久折磨。
很快,典型的兰泽斯特做法就会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