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桶寒冷刺骨的井水泼在郑千户头上,把他泼醒了。
郑千户和任、常两位百户凑在一起商量,顾淳手里的棍子不是敲两下手心,噗噗,静夜中十分刺耳,三人更加胆战心惊。
“没打起来啊。”
躺在墙后看热闹的五城兵马司两位巡夜,周泽和王进又走近了不少,见两拨人站着不动,越发狐疑。
这是搞什么呢?
他们大着胆子再走近几步,就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商量好了没有?这都几更了,耽误本官上朝,你们吃罪得起吗?”
两人对视一眼,周泽脱口而出:“宋大人!”
宋诚可没少在东城打架,这声音,他们熟得不能再熟了。
“快跑。”王进说着扭头就跑,宋诚太会搞事了,只要摊上他惹的事,不死也得脱皮层,以前只是勋贵子弟,没有官身尚且如此,现在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就算把天捅破,他们也不奇怪。
两人扭头就跑,至于脚步声会惊动宋诚,那也顾不得了,两人不敢走大路,抄小路闪没影了。
不用宋诚吩咐,自有番子跟上去。
三人的意见并不统一,常百户觉得,不如混战一场,锦衣卫的人过来得时间吧?只有两府的家丁,怎么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任百户提醒他:“你忘了新军?那也是锦衣卫的一所。”新军手里有火铳,他下午才被新军手持火铳指着脑袋,当时没吓尿是他胆子大。
郑千户想硬气又担心有苦头吃,可打折双腿,也太怂了。
显然,宋诚没有耐心了,他们要再拖下去,不要说双腿,有可能命都没了。郑千户看出几个槐梧家将的站位,三人已被这几人和番子们隔开了,几人手里的棍子随时会挥下来,眼睛总在自己胯下睃来睃去,形势不妙啊。
任百户急道:“大人,得赶紧拿主意啊。”
形势比人强哪。郑千户一咬牙,道:“宋大人,下官愿意打折双腿。”
他下意识朝自己双腿中间瞟了一眼,暗暗祈祷,千万打折两条走路的腿,别节外生枝,他可不想进宫侍候曹公公。
宋诚喊总旗史强:“打折了。”
史强身宽体胖,目测没有三百斤也差不多了,这人负责诏狱的刑房,熟悉人体各器官,对十八般刑罚如数家珍,知道在行刑时怎么让犯人生不如死,又让犯人求死不能。
史强答应一声,上前几步,手摸在郑千户膝弯处,稍一用力,郑千户一声惨叫,左腿自膝盖以下钻心的疼,不敢沾地,接着右腿同样痛入骨髓,两条腿断了,承受不了身体的重量,他跌倒在地。
任百户和常百户心惊胆战之下,竟忘了扶住他。
“容我坐下。”任百户见史强朝自己走来,一屁股蹲坐在地,乖乖伸出双腿。
常百户觉得混战一场,已方人数虽少,但各凭本事逃跑,就算有人倒霉,会受伤甚至身亡,也总比这么憋屈好,这是人为砧板,我为俎肉啊。
可是这儿郑千户说了算,郑千户在任百户怂恿下,自甘下贱,他也无可奈何。
三人很快被绑了起来。
“曹公公还在太医院吗?我们去会会他。”宋诚笑眯眯地说着,走下台阶。
武成伯府的管家老铁见郑千户等三人被捆,松了口气,陪笑出来,施礼道:“老夫人请宋大人入内奉茶。”
小四翻墙过来报信,武成伯府阖府被惊动,家丁们抄起家伙就出来了,府里的家丁大多是曾有伤离开军营的百战悍卒,这些老油条哪会怕东厂的番子?一个个摩拳擦拳,就想打一架,见郑千户服软,他们还不乐意呢。
老铁自小看着宋诚长大,无论宋诚当多大的官,在他眼里都是那个小时候在院子里上房揭瓦的混小子。宋诚能感觉到他眼眸中的慈爱,道:“事情还没办完呢,以后再过府拜见老夫人,和老人家说话。”
“好。”老铁呵呵笑着。
顾淳道:“你跟祖母说,我去去就来。”说完和宋诚一起走了。
家丁们抬着郑千户三人走没十几丈,北镇抚司的锦衣卫赶来了,接过三人,家丁们自行回府。
东厂的番子垂头丧气在后面跟着。
走到半路,天边露出鱼肚白,顾淳想起什么,惊呼:“你没去上朝!”
“嗯。”宋诚并没多说。
或是有事,或是生病,总之无法上朝时,必须派人进宫报备,宋诚自然不会落人话柄,一早交待小四掐着点去。
于是,朱祁镇刚上御辇,就得知郑千户率人到武成伯府准备打砸,好在宋诚和顾淳及时发觉,武成伯府才没有被砸。因为此事,宋诚今天赶不及上早朝。
倒不是宋诚沉不住气,没有等郑千户等人动手再现身,而是顾淳坚持,府门被砸,府邸被砸,传出去他的面子往哪搁?再说,这座府邸是太祖所赐,于顾氏有特殊意义,哪能眼睁睁看它被砸?
顾淳一接到消息,就要迎上去在半路的郑千户干架,能拉住他,让郑千户赶到府门前实属不易。
现在人拿了,人证在手,不怕曹吉祥抵赖。
“回去。”御辇里的朱祁镇突然道。
抬御辇的太监们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朱祁镇随后又说一次。
被曹吉祥猜中了,现在朱祁镇身边侍候的太监是兴守,他走在御辇旁,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怔了一下,道:“皇上?”
这都到上早朝的时辰了,宫门开启,百官鱼贯而入,准备早朝,您这会儿摆驾出宫,百官怎么办?
可朱祁镇显然极为坚决,声音提高不少:“传朕口谕,朕身体不适,罢早朝。回宫。”
兴安听出朱祁镇声音中的不耐烦,赶紧道:“是。”吩咐小太监去前殿传口谕,然后吩咐回宫。
朱祁镇换下上朝的朝服,道:“宋卿现在在哪里?”
兴安一时没反应过来,道:“宋大人?”
此时,宋诚已快到太医院了,早起的百姓见大清早的,很多锦衣卫抬着三个五花大绑的武官路过,都诧异得很,又生怕惹事,不敢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