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定经(1 / 1)

周敏见谷氏眼睛里满含忧虑,双手紧紧地攥着帕子,劝解她:“肝郁最主要的是要放宽心思,你不要太过紧张,只要好好吃药,心态调节好,身体没有什么大毛病的。”

她这样心思重,又容易压抑脾气,思虑过多不是好事。

一旁的刘媒婆听了皱了眉头,平时她可真是一点没说过儿媳,对儿媳比对儿子还好,就这样还心情不好,难道要家里把她当菩萨供着不成。

周佐忙拉了还想继续听下去的刘媒婆:“阿敏,你好好看病,刘大姐要去后院看看你婶婶。”

周敏“嗯”了一声,等他们走了才小声问谷氏:“谷三姐,这次也是为了我的婚事来的吧?”

谷氏掩嘴笑了笑,轻轻点头:“您猜得对。”说完想起婆婆说周敏的情况,便说:“这女人哪有不结婚的,您总不能就这样一直行医下去吧。”

怎么不能,周敏觉得没必要跟这刚见一面的病人争执这些,尤其谷氏这种体质的人脾气大多比较倔。

若是她自己不放宽心思,怕是这情绪很难转变,人活在世上,没可能事事顺心的。

周敏思考再三才拿起笔,轻声说:“给你开的方子以疏肝益肾,养血调经为主,因为脏腑互相影响,脾胃又是后天之本,所以在定经汤的基础上还加一点健脾和胃的药。”

周蓉说着坐在桌前写下菟丝子酒炒10钱,当归10钱,熟地5钱,山药5钱,柴胡5钱,茯苓4钱,芥穗2钱。

她刚要写白芍,停了停,想这白芍虽然平肝止痛,但却性凉,而谷氏来月经时有些腹泻,便去掉了白芍,加了蒲黄、五灵脂、牛膝活血祛瘀止痛。

写完方子,正好周顺来大堂,看阿姐在开药,就凑了过来。

谷氏见周敏随手将方子交给了周顺,心中不喜,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这个方子阳中求阴,阴得阳升,虽然名字叫定经,却并没有用通经利水的药,反而是以疏肝补肾为主!”

这就是所谓的“无为而无不为,不治而无不治”!

谷氏越听心里越发堵,不愿意周敏拿着她的方子跟弟弟讲解,但这话她又不愿说出口,只得自己生闷气,面上倒是一点不显。

谷氏母亲是武威最大绣庄的绣娘,谷氏从小与绣庄的大小姐一起长大,也学会了一些情绪不外漏的做派,可惜只学了个皮毛,没学会宽容大度的气量,平日里的脾气都憋在心里反而憋出了毛病。

李氏领着刘媒婆进了屋,直接说了她和周佐的盘算:“刘大姐,我们周家以前就分过家了,虽然大哥临终前,要我们回来接管医馆,但这医馆里里外外靠的都是阿敏,我相公想让阿敏能一直在医馆行医,所以打算让她招赘,这样大哥的骨血也能继续传下去!”

“招赘?”刘媒婆的声音高了几个音调,而后打量李氏一番,语气中带了几分敬佩之意,“大妹子,你们做好决定就行,这人我来找,只是若是招赘,怕是条件就差得多了啊!”

“只要人老实、肯干,别有那喝酒赌博的毛病,也就行了。”李氏重点在那“喝酒”二字上。

刘媒婆也知道周佐的德行,便笑着点点头,细细思索起来。

周佐站在院子中,看三个冯家孩子都在认真干活,一脸欣慰,又见周敏已经将理中丸的药粉、蜂蜜准备好了,旁边还放着一张理中丸的方子。

他有些激动地拿起来细细看,小时候他多想知道自己做的丸剂是什么药啊,多次想偷方子来看,可那老头子像是长了三只眼,总能在关键时刻发觉,到最后都是挨揍收场。

周佐摸摸后背,为了这样的小纸条,家里藤条都不知道断了几根。

“人参、干姜、甘草、白术,”周佐摇头晃脑地念着,这怎么又有人参,看了看已经研成细末的药粉,端起来闻了闻味道。

他把方子左看右看,将方子背了几遍,才小心地将方子收进了怀里:“怀恩啊,你来一下!”

冯怀恩到了药炉前问:“佐叔,有什么吩咐?”

周佐有些得意的说道:“待会儿要给你娘做丸药,我亲自做,你来给我打下手。”他抬高下巴,十分得意。

他经过上一回乌梅丸练手,这次更加熟练,让那冯怀恩见了佩服不已,嘴上不停地恭维:“您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了,对我说话和善,也不摆架子,性格又洒脱,还有这么大的本事,我真的想要成为您这样的人啊!”

若是别人这样说,周佐定然当他是故意讽刺了,可这个傻心眼的少年则不同,他说的时候一脸真诚,仿佛每一句都发自肺腑。

周佐急忙摇摇头:“你还小,别这么冲动!”而后像是很惋惜,“你年纪轻轻,为什么要……”崇拜他这样的懒汉呢。

周佐是觉得自己很不错,但同时觉得自己还没到被人崇拜的份儿上。

他知道冯怀恩不是那种偷懒耍滑的小子,这样就更说不通了,为什么想要成为他这样的人呢,便苦口婆心地劝起来:“我看你这孩子,真是有点奇怪,你不要总小看自己,如果真想找个榜样,不如找我侄女!”

“周大夫?”冯怀恩一愣,下意识地想,他怎么能把一个女的当榜样呢。

“不是我自夸,我家得亏有她,才使得我这歪了的上梁,没影响了下梁,这些年我虽胡闹,但每晚回来都看到她认认真真地研究药材,研究医书,那个样子还真是让人羡慕啊!”

改变也许不是一时半刻的,但日积月累,周敏的努力周佐都看在眼里,卢老伯说的半个铺子的事儿,不过是临门一脚罢了,他也早想着不能再胡闹下去了。

就像今日,周佐离开医馆去了岳三的酒肆,但在酒肆厮混的心真的淡了,只找岳三借了钱还给那贵人就离开了,还去带了刘媒婆回来。

周佐想,若老头子在,一定会很喜欢阿敏吧。

“你看看这个给你母亲开的方子,”周佐小心翼翼掏出药方来,又念了一遍:“理中丸,这一个方子,她自己写一遍,在医案上誊一遍,再给周顺讲一遍,然后还要给我抄一遍,明明昨晚没怎么休息,还是赶紧把药都磨好了,摆在这里,做事分毫不差。”

冯怀恩心中惭愧,刚刚周大夫磨药,好像他连个谢都没说。

“酒肆的人都问我,怎么放心让个女娃开医馆呢,哼,这些人来看一看就明白了。”周佐拍拍他的肩,“所以说年轻人都应该做这样的人,而不是我这样的滑头,明白吗,好好去学一门安身立命的手艺,当然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要喝酒!”

冯怀恩被周佐郑重的模样吓住,下意识地点点头,可是心里还是更喜欢周佐,在冯家从没人跟他说过这种话,想想自己的处境,就算在自家铺子,也只不过是跑腿,哪里能学到什么手艺呢。

所以到最后,他只能在心中不停地默念“千万不要喝酒”六个字。

晚饭后梁氏把大儿子叫到房中:“你可知道,今天周家叫媒婆是做什么吗?”

“听说是为了周大夫的婚事。”她都已经二十了,还没嫁人,冯怀恩想着便摇了摇头。

“确实是为了周大夫的婚事,她家准备给她招赘……”梁氏眼神直直看向自己的大儿子。

她住的这间屋子紧挨着李氏的,今天下午李氏和媒婆说的话,她听了个七七八八。

梁氏自这一场大病之后,才明白过来在冯家忍下去根本没有好结果,不能再指望冯家人看在她辛勤付出的份上,对他们娘四个好一点。

可是冯家靠不住,相公远在天边,这大儿子又不像能立起来的,梁氏躺在床上也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可就在这样的时刻,让她听到了周敏招赘的事。

“我想……”梁氏捂着胸口,沉默好久才说出了思量好的话:“让你入赘周家!”

她知道自己儿子孝顺又善良,可人实在有些傻气,在冯家又没得到好的教养,反而总被责打,渐渐变得胆小,没有小时候活泼了,害怕做错事,所以看起来畏首畏尾的。

“什么?!”冯怀恩蹭的站起身来。“这怎么能行!”

他是家中长子长孙,怎么能入赘别家!

“你听我说,母亲还能害你不成!”梁氏这一句话,就让冯怀恩低下头来,她看着这样的儿子,就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在冯家,是绝对没有你的出路了,哪怕你在铺子里做得多用心也没用!”

“娘啊!”冯怀恩又跪着哭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自己没用,在铺子里除了被人家戏弄什么都没有学到。

“你入赘了这周家,周家有医馆,周家姑娘有这么好的医术,你就算学不到,也不会再吃苦了,你好了,才能接济你两个弟妹,也能把我从那冯家的狼窝里接出来。”

她看儿子眼中的不服气,宽慰道:“入赘又怎么了,那个周大夫虽然看起来冷冷的,但没见有多大的脾气,你是男人,哄住了她,便能在这周家医馆立足,难道不比你在冯家铺子里受气强?”

想到在冯家铺子里受的那些气,冯怀恩有点动心,可立即又死命摇头:“娘,您知道的……”

“不许再提那个丫头!”梁氏真的有些生气了,“你和彤儿是没可能的,你别想了,我也不喜欢那样的孩子!”

梁氏说得斩钉截铁,冯怀恩心里像是被灌了一大口凉水,他抬头看看母亲,见母亲眼睛里不像以往那般软弱,反而多了一丝坚韧,也多了一丝强硬,这让他觉得很陌生。

他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来,只觉得母亲虽然救回来了,但他的世界终究还是破碎了。

冯怀恩心绪百般挣扎,最后心里想的全是表妹娇羞的模样,想要再辩解一下,却看到这一会儿的功夫,母亲就闭上了眼睛,一脸疲惫。

他一会儿暗骂自己不孝,一会儿骂自己是负心汉,突然想起周佐下午说的话来,越想越不对劲,心中猜测莫不是这位恩人已经看上他做侄女婿,所以才嘱托自己要拿她侄女当榜样吧。

若是恩人真看上自己,那可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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