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月坐在慕容府的湖心亭里,手里捏着一把小石子,一颗一颗的丢到湖里去,响起清脆的声响来,变成一圈一圈的涟漪。
她的眼眸一瞥,正好抓到一个路过的小厮,于是便就趴在栏杆上仰着个头问他。“慕容将军人呢?”
那小厮低着头匆匆的走着,根本没注意到端月趴在栏杆上朝他看。听着这突然的声响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晃着脑袋上下左右的来回看,最后对上了端月的眼眸,忙不迭的弯下身子来欠身行礼问号。
“回郡主的话,将军出门去宁侯府了。”
“噢!”端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便就挥挥手放过这小厮了,惊得那人一身冷汗。他难敢再在此逗留了,立马就迈开腿来,宛若一支利箭便就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化作一个小黑点。
端月看着他那模样,嗤之以鼻的冷哼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的时间,慕容垂这才背着手从外头回来。端月见着他的脸,激动的立马就从位子上站起身来,两手支在栏杆上满脸期待。尤其是在端月看到荣儿跟在慕容垂的身后,立马就清楚了自己能回家了,赶忙就从亭子里走了下来。
“叔父!你可算回来了。”端月扬着笑脸,压低了声音悄声问道。“我哥那边怎么样了,可还在气头上?”
慕容垂无奈的笑了笑,眼神瞥了瞥在身后头的荣儿。“小风若是气,怎么会让荣儿过来呢?你还是赶紧收拾一下东西,早一些回去吧。清漪被这么一闹,身子又不舒服起来了,你应该多陪陪她。”
“嫂子不舒服?!”端月眨着眼睛仔细一想,似乎那日陆清漪因为得知事实之后便就受了巨大的打击,她这些日子光想着记恨翠果还是雩风了,愣是将这一茬给忘记了。
现在想起来,让端月心头萦绕起一层愧疚的阴影,她赶忙的绕过慕容垂就抓住荣儿的肩膀,后知后觉的担忧了起来。“我嫂子她人没事吧?现在怎么样?”
荣儿被晃的眼前围绕着都是满眼的星星,她一边眩晕一边柔声说道。“夫人没事,太医也来看过了,没大碍了。倒是她一直惦记着郡主你,盼着你早一些回去。”
“我也想回去呀,但是我和我哥两个人实在说不开面。”她撇了撇嘴,揪着自己的帕子碎碎念道。
“你放心吧,我对小风说也说了,骂也骂了,他其实自己也想通了。”慕容垂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看着端月。“这件事追根到底还是小风自己的错,只不过他不想承认因此才那般气恼。虽然你对他们二人隐瞒了不孕的事实,但是既然已经成了事实,气头过了之后也就无事了。”
端月听罢,却不怎么接受。她愤愤的握着自己的拳头,还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来。“但是翠果在宁侯府一日,我都不会安宁的!”
荣儿抿了抿嘴也是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奴婢也觉得翠果姐太过分了,夫人和郡主对她都如此百般的好,她还敢做出如此苟且下作之事,真是让我们也觉得恶心。”
她从鼻孔之中重重的“哼”了一下。“翠果姐以前在府里那般霸道,已经很多人看不惯她了,现在可算是把所有的名声都败坏掉了!”
“即便面上是这么说,但是她那肚子里的孩子确实是沈家的唯一一根苗子了,小风和陆清漪的想法我也能够理解。”慕容垂再长叹一口气,拍了拍端月的肩膀。“别说了,快点回去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端月还想再磨蹭一会儿,但是慕容垂与荣儿二人都不约而同的催促之下,端月实在没有法子,只好乖乖的坐上慕容府的马车回去宁侯府。临走之前,慕容垂还将端月拉到一边,意味深长的与她说道。
“叔父明白你的心情,也同意你的想法。不过现在已经够乱了,即便你想为陆清漪报不平,也要再过一段日子。遇到事解决不了,就来我这儿,叔父帮你解决。”说罢对着端月微微点了点头。
端月心领神会的“嗯”了一声。还是慕容垂说的话最让端月舒心,让她心里宛若流过一阵暖流。
她坐在马车之中,侧过头来询问坐在边上的荣儿。“现在宁侯府怎么一个情况?”
“回郡主的话,这事虽然侯爷下令不准说出去,但是消息还是传出府外头去了。于夫人火急火燎的来过一次,骂的夫人劝都劝不住。盛安公主那儿也许是路程实在太远了,还没有消息。翠果姐别安置在西苑一处很是偏僻无人的地方安胎,不过侯爷一次都没去看她,一直候在夫人身旁。”
端月听罢抿了抿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靠在马车车厢内,抬头看着天花板,心中宛若一团乱麻。等到马车停在宁侯府大门口,端月突然心意一转,不打算回房间,也不想去雩风、陆清漪那儿了,反倒心血来潮打算去翠果那边去。
吓得荣儿赶忙窜到端月面前,伸出双手就挡住路来。“郡主可别去呀!气着自己怎么办!”她瞪大了眼睛,拼了命的摇头。
“你总得让我把事情问清楚吧,不然我怎么能够安心呢!”说着端月便就一把撇过荣儿,便就绕过她往西苑走去,荣儿心知无法劝说端月,于是只好跟着她身后头,若是两人打起来自己还能拉一把。
端月越往西苑走去,便就人烟越来越稀少。一条路走到底,最后在一个白墙前戛然而止。端月轻轻推了推门却发现怎么都推不动,若非荣儿小声提醒,她还没看到那门上的门栓被死死的拴住。只能从外头打开,任由里面怎么推都打不开。
好不容易走到院内,端月发现只有一个不足三丈的小院落,然后便就只有一独栋的房间,再加上落叶枯枝推挤在小院子里,便就显得很是拥挤。
“郡主。”翠果闻声从屋内走了出来,她抬眼见着是端月,不喜不悲的欠身行了个礼。
几日不见,翠果消瘦了一些,但是肚子却显得更加大了,看得出来有身孕了。
端月逼迫着自己,将目光从她肚子上强行移开,而是盯着翠果的双眸。“你不想和我解释一下,让我知道前因后果吗?”
翠果听到端月这样说,哑然失笑,端月这才意识到她的容貌还是十分别致的。
“我也快记不起来是哪一日晚上了,我见着荣儿提着一个食盒往侯爷房间走去,便就知道机会来了。所以就哄骗她接过那食盒,趁无人注意,就在里头放了媚药。”翠果低着个头扬着嘴唇浅浅一笑。“那个药粉还是我很早之前就买着的,一直想着总有机会能够用上。”
端月暗自咽了一口唾沫,顿时觉得背后一阵恶寒。“从那个香囊开始,我便就觉得总有一日会出问题,没想到你竟然预谋了这么长时间。”
翠果露出吃惊的模样来,看着端月。“原来郡主知道香囊是我做的呀,我可一直都以为没人知道呢。”
“别说这个了,我和叶太医的谈话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端月蹙起眉头来,十分平静的将自己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我只是站在门外偷听你们的对话而已。当听到陆清漪无法怀上孩子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她面露哀色,眼眸微微荡起涟漪。
“我第一眼见到侯爷的时候便就喜欢上了侯爷,那么多年,我都是想着侯爷的容貌入睡的。我自然不痴望能够有一日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夫人,只是一个暖床小妾也知足了。但是侯爷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
翠果越说越是声音颤抖,大滴的眼泪就落到了地上。“我实在难以忍受,为什么陆清漪只出现了这么些时日,可是侯爷却能对她一见倾心。而我在一旁四年了呀,他偶尔还能叫错我的名字。郡主你知道吗,大婚那一日突然出现闹剧,我的心里是有多么的开心呢。”说罢她悲伤的脸上,突然有了笑容。
端月见她又笑又哭的模样,害怕的后退了几步。“你以为两人相爱就是先来先到的吗?”
“即便不是先来先到,我也应该在他心里留一下点点的痕迹。”她低着头,温柔的轻抚自己的小腹。“这个痕迹够重了吧。”
“你好自为之吧。”端月最后冷冷的扫过她一眼,只觉得再谈下去也无非是牛头对马嘴。
翠果看着门缝之中的端月渐渐的消失,那一双眸子不再从她生命之中掠过,烟火可垂怜,但她的心事又有谁了解呢。
她抬起头来看着这唯一属于自己的四方天空,默默的抹去自己眼角的泪水,望着那飞鸟张着大翅膀肆意的飞着,翠果心中暗自想着。将来我也要和那些个鸟一样,能够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可以阻拦自己。
她要儿女成双,她要父慈母爱,她要一生白头齐眉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