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拿来了吗?”端月独自一人徘徊在染着昏暗烛光的屋内,悄然听到屋外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小心翼翼的打开门缝,冲着外头的夜色,小声问道。
小狼在月色之下勾勒出他的轮廓来,黝黑的皮肤在月光的映衬之下,闪着浮光。他从腰间取出一包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暗自递与端月。“郡主吩咐的事,我已经做成。可还有别的吩咐?”
“你回去吧。切忌不能让任何人知晓。”端月接过那牛皮纸包,沉着的点了点头,双眸之中的犀利目光扫过小狼,好似一道利箭般将要穿透人心。
小狼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于是抱拳行礼罢,就后退着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好似从未有人来过这儿一般。
端月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万分警惕的打量了一番四周,见周围夜色静谧,悄无一人,立刻就将门紧紧的关上。三步并做两步的慌忙跑回到桌边,迫不急待的将怀中揣着的纸包放到桌上打了开来。
牛皮纸包了好几层,但是淡黄的纸张还是被那黑褐色的药汁浸透了,散发出一股苦涩难闻的味道,让端月不禁皱起眉头厌恶的捂住了鼻子。她拿着一根竹筷子扒拉着牛皮纸上一小摊已经煮的黑黢黢的残渣,艰难的分辨了起来。
端月也并非是精通医术之人,她只能凭借着自己的一点点记忆还有从医书上看来的一点点内容,艰难的分辨出里头有紫苏、砂仁、白术还有依稀像似陈皮的药材。她皱着眉头,慌忙的从架子上取来一本封面褶皱粗糙的医术,借着那昏暗烛火,恨不得要将眼睛黏在那泛黄的书页之上。
“紫苏、砂仁、白术……”端月嘴中念念有词,忽的一下,她那声音戛然而止,随之替换上的则是长久的哑然无声。
她看着面前那一页纸上,蝇头小楷工整的写着“气滞之胎动不安,常用的有紫苏、砂仁,常伍之白术、陈皮、苏梗、当归、阿胶。”
“不会吧……”端月微微张着嘴,双瞳剧烈的抖动了起来。她看着那书上写着的字,突然烦躁的一把就将书合了起来。余光瞥到桌上的药渣子,唯恐避之不及的立马就将药与牛皮纸丢到门外头的草丛之中。
宁静的夜晚,端月只听得到自己左胸膛之中猛烈的跳动起来,那“咚咚咚”的响声,如鼓点雷声,振聋发聩。她惊慌失措,赶忙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将这些个杂乱事情都甩出自己的脑海之中,立马就跳到床上,顾不得自己的外衫还未脱下,就裹入被中。
在这炎热的八月,端月突然觉得浑身一片寒意。
她这一夜都睡的不安稳。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半醒半梦间总是能看到翠果抱着一个孩子在哭,凄惨的让人听之动容。端月难受的皱了皱眉头,便就看到她冲向自己,一个劲的捶打自己,一下又一下的没有停歇,惊的她惊慌的睁开双眸来,却正正好对上了翠果含笑的眸子。
“郡主裹着这么厚一层被子睡,不热的慌吗?”翠果蹙着眉头,帮着端月将她身上好似一座大山般的被子给铺平整来。眼见着端月连外衫也不脱,翠果更是加重了一分语气。“郡主你这是怎么一回事?连外衫都不脱就上床了,热出什么热疹来得把我们心疼死呢!”
“昨夜太困了,迷迷糊糊的就想小憩一会儿,结果就睡到了早上了,忘记脱了。”端月睡眼惺忪的对着翠果微微一笑,便就揉了揉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端月眼睛扫过翠果的小腹,总觉得微微隆起。翠果眨了眨眼,不知道端月那直勾勾的眼神在看什么,便就疑惑的开口问道。“郡主在看什么?是在看我吗?”
端月露出痴痴的笑容来。“我在看翠果你是不是胖了一些?”
“诶?是吗?”翠果睁大眼睛,睫毛忽闪忽闪的像是羽毛一般在脸上煽动。她用略带玩笑的口气,笑着说道。“那我可要少吃些东西了,胖了那今年新定的衣服便就穿不上了呢。”
“服侍我起床吧。”端月抿着嘴,只在眼中隐隐带着笑意。她冲着翠果伸出手来,翠果便就心照不宣的扶着端月从床上起身,将她搀扶到了铜镜前,手法熟练的替端月梳洗。
端月看着铜镜之中倒映着两个人的面容,愣愣的出神来,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翠果,你让敬烟来给我梳头吧。你去一趟叶太医府上,把他给我叫来请一下平安脉吧。”说着揉了揉自己的脑门。“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暑气太大,头晕脑胀的总是想睡觉,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胃口也没有。”
“郡主怎么了?身子不舒服?”翠果的手瞬间便就停了下来,慌忙的弯下身子来询问端月。她那双晶莹剔透的双眸之中,毫不掩饰自己对端月的关心之情。
端月摇了摇头,用平静的语气耐心的与她说道。“你就把叶太医请来好了,快去吧。”
翠果咬着嘴唇,也不敢耽搁,立马就向门外走去了。她站在院子之中略有迟疑总觉得今日的端月神情很似古怪,有一种若即若离的距离感,隐约环绕在她的身旁。翠果想不出来是哪里出了问题,她只能暗自叹一口气,将手中的帕子攥的紧紧的,大步往外头走去。
不过一会儿,敬烟便就垂着手跨入了端月的屋子之中。她先是向端月弯腰行礼,随即就拿起了翠果放在一边的雕花檀香木梳,但却久久没有下手。
端月皱起眉头来,斜眼一瞥,却见着这个孩子手臂颤抖着,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
“怎么了?我有那么可怕吗?”她侧过脸来,优雅的抬起眸子看了敬烟。
敬烟慌忙的摇摇头,宛若受惊的孩子。她暗自咽了一口唾沫,压低嗓音很是胆怯。“奴婢不敢下手,怕梳不好或者把郡主扯疼了受罚。”
端月眼见着她委屈的低下头来,忍不住笑出声来。“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人。”
“和奴婢住一个屋的姐姐有个乡友就是在宫里当差的,她说了那些个宫女给娘娘们梳头,若是掉了一根头发丝儿那就免不了挨一顿打的。所以奴婢怕郡主也打我。”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害怕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奴婢怕疼,挨不了打的。”
“我不是娘娘,这儿也不是皇宫,你就放心大胆的梳吧。我不打你。”端月转过身去,望着铜镜里的敬烟,冲她友好的轻点了一下头。“快一些吧,等一会儿还有别人要来呢。我总不能披头散发着见人吧?”
敬烟抿了抿嘴,她心里暗自一衡量,还是鼓起勇气来拿起木梳,一下又一下的梳着端月那宛若瀑布般的青丝,好似一块上好的绸缎,如此的顺滑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