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陆清漪看着他陡然一惊,慌张的不知双应该看向何处。她突然意识过来今日自己的妆容只是普普通通的淡妆,衣裙也是去年的款式毫不新颖。今日难得与雩风见上一面,然而却如此落魄模样,真是让她懊悔的只想拿着宽大的广袖遮住自己的脸。
雩风潇洒的从马背之上一跃而下,轻盈的落到了陆清漪的身旁。他将缰绳牵在手上,目光从未从陆清漪身上移开。“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街上晃悠呢,随从小厮呢?”
“从溧水的封地到长安来本来就路途遥远,一路折腾,所以就没带那么多的人了。”她低头抿嘴莞尔一笑。“更何况我又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简单的事情还是会做的,也用不着非要身后跟着一大帮子人。”
“唉,你这就和小月不一样了。什么事情都不会亲自去做,她手底下的下人真是叫苦连篇。”雩风轻叹了一声,感慨了一番端月在家是多么的横行霸道,不过这些话听在陆清漪的耳中无非就是兄妹间的嬉笑打闹。
她将散落着的发丝,温柔的拢到耳后,尽显女子那风情妩媚的仪态。陆清漪微微抬起眼眸来,目光含情的望向雩风。“侯爷与小月关系是真好,我看她那性子有一大半是你惯出来的。”
“也不能说是我惯得,只不过是我常年在外,她在宁侯府一人独大罢了。”雩风嘴角微微上扬,语气微妙的一变。“日后有你在宁侯府里,便就可以替我管教她了。”这一言好似平地一声雷,使得陆清漪的大脑“轰然”一声爆炸,满脑子都只有雩风刚刚那一句调皮暧昧的话语,使得陆清漪白皙的脸颊瞬间通红,宛若是那熟透的苹果一般。
她不敢抬起头看向雩风,满脸小女子的娇羞状,就连话也说不利索了,只好抿着嘴一言不发。
身旁来往的人群,一个接一个的如同走马灯一般从二人身旁路过。雩风很合时宜的不再说话了,他含笑不语,只是默默的看着,似乎是在等待陆清漪说话,如此一副欲擒故纵的模样很是显而易见,但是此时的陆清漪大脑早就已经停住思考,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蛛丝马脚来。果不其然,她还是上了雩风的当,犹犹豫豫的小半天,还是忍不住轻启朱唇。
“这……这……”她扭扭捏捏的半天,还是说不出口来。陆清漪身为一介女子,自然是和雩风不同,许多话语即便想说却也开不了口。她暗自咽了一口唾沫,抬起眼眸来,满含春水。“皇上还未同意我们的婚事呢。”
说到这,陆清漪不免面露哀色。“侯爷去兖州可一定要多加小心,我听说回鹘人都善用计谋,而且兖州地势也奇特。我是真的害怕你若是有什么闪失……”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守活寡的。”雩风轻描淡写一句,再一次让陆清漪深陷羞涩之中。
她懊恼的跺了跺脚看向雩风,真是又爱又恨,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侯爷什么时候那么轻薄了,总是说这些个调笑的话语。”她皱起眉头来,觉得眼前的雩风与自己之前认识的大不相似,毫无那是所认识的潇洒冷静润雅之色,倒是有一两分街边小混混的模样。难不成这是自己以前看走眼了?陆清漪连忙摇了摇头,将脑海之中那些个奇怪的想法都想方设法的甩了出去。她十分镇定的看着面前那个干净俊秀的男子。这个男子不是人们所熟知的宁侯,而是陆清漪的夫君,那个沈雩风。
雩风并未因她所说的话而动容,他只是淡淡的微笑,眼眸霎时温柔了下来,宛若平静的湖水因风抚起点点涟漪。“我同我娘子说话,自然是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猝不及防的伸出手来,冰凉的手指将陆清漪脸上凌乱的青丝整理整齐,不知是有意无意的触及她滚烫的面容,不论是谁看都觉得二人是多么的甜蜜。
突然一个约莫五六岁扎着双髻的伶俐小女孩跑了过来,她扬起单纯可爱的笑容来,扯了扯雩风的衣袖。“哥哥,买支花吧!”说着她扬了扬手臂上挎着的竹篮,里面盛着十多朵修剪整洁的花枝,各种颜色、种类都有。只不过这些花儿唯一有一些缺点便就是这些花都脱水了,蔫了吧唧的丝毫没有刚刚摘下来时的那新鲜劲儿。
这小女孩从篮中挑了一朵鲜红发黑的牡丹花拿在手中,满脸笑意让人不忍得去拒绝。“买一朵吧,送给这个漂亮姐姐多好啊!”
“可你这花都已经快枯了。”雩风看着她手中那个支不起花骨朵的牡丹花,实在忍不住说出声来。陆清漪偏过头来往小女孩那儿看去,她手中的花真的是红到发黑,花瓣都宛若提线木偶一般垂了下来,毫无美感。
可是小女孩却并未在意花的死活,她噘着嘴摇晃了一下手中的花,那花更是左右摇摆的雪上加霜。“礼轻情意重啊!更何况这样才显得姐姐多好看呢!”她巧舌如簧,硬生生的将反的说成正的。
雩风听罢她这一段歪理,忍不住轻快的笑出声来。陆清漪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开心的模样来。
“要不这样吧。”陆清漪蹲下身子来,平视着那小姑娘。“我把钱给你,花就不用给我了。我也用不上,而且拿着也占地方。”
“不行的!”没想到这个小女孩竟然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她坚定的摇了摇头,仿佛是陆清漪他们占了便宜一样。“我娘亲说了,不能无缘无故的收别人的钱!叫做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
没想到这个孩子如此的正义盎然,着实让雩风与陆清漪没了办法,但又不忍心拒绝这么个可爱的孩子,只好用了一钱银子将她框里所有的花都买了下来,眼见着她满怀喜悦的拿着空空如也的竹篮离去,而陆清漪怀抱着一大束残败的花很是无奈。不过这是雩风送的,她无奈之余还是多多少少有着欢喜,这是雩风第一次送她东西。
二人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之上走着,慢慢的就随着这条路走到了桃花河畔,那二人初遇的地方,周围的人群也渐渐的变少,幽静的气息让人莫名心安。雩风牵着缰绳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自己的马,陆清漪则是低头看着怀里的花,发髻间插着的簪子撞到一起叮当作响。
“侯爷,我有一句话可以问你吗?”似乎是陆清漪渐渐习惯了二人之间的气氛,她也没有了一开始羞涩不敢言的样子。
雩风愣了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并未选择拒绝。
陆清漪看了一眼他,突然的轻叹一声。“我只与你见过寥寥几面而已,我甚至都不怎么了解你,可是侯爷你为什么会答应我娘亲的那一顿妄言,而同意娶我呢?”话说出口,陆清漪胸口那一块重重的石头终于落地了,不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这一句话憋在她心中许久,每每话到嘴边却最后怯懦的咽回肚子里去。
她是那么迫切的想要知道原因。
“不会就像是外头传言的那样,不想娶四公主,就拿我挡箭吧?”她幽幽的看向雩风,心里宛若打鼓一般忐忑不安,生怕雩风下一秒点点头。
“当然不是。”雩风嘴唇微动,虽然只是这四个字,却让陆清漪心安了一分。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她咬着嘴唇,不安心的再一次追问道。
可是雩风却不再像刚刚那样的潇洒坦荡,他漆黑的眼眸看不出一丝的感情,陆清漪只能从这如同黑夜的眼中,看到自己渺小的倒影。
“这个原因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回答让陆清漪心里刚刚燃起的激情瞬间被浇灭,冰冷的宛若冰窖。她陡然失落的目光看在雩风的眼中,也落入他的心中。“我们以后的日子很长,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慢慢告诉我?陆清漪点了点头,不知是喜是悲。
雩风看着她,突然心生愧疚来。他目光直视前方,沉吟一声。“我还有要事便就先行离开了,可要我送你回驿站?”
陆清漪冲着他摇了摇头,勉强的露出了笑脸来,强壮无事。“没事的我都那么大个人了,难不成害怕我走丢了?”说罢对着雩风挥了挥手。“你先去吧,公务最重要。”
“等我从兖州回来就大办酒席,风风光光的娶了你。”
雩风踩着马镫一用力,轻而易举的翻身上了马背,居高零下的望着站在马前高昂着头颅看着自己的陆清漪,轻言说道。没等到陆清漪开口,他便就一夹马腹,驰骋而去,独留下马蹄后一阵翻滚的黄沙。不知是不是黄沙眯了眼睛,陆清漪看着他的背影突然眼眶湿润,她惊讶的揉了揉眼睛,看着手背上苦涩的眼泪,恍然失神来。
此去再见便就要等到出征之时,等回来的时候,估计怀中捧着的花束都该干枯的发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