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在手臂上划开一道伤口,邵凛阳皱着眉收回刀刃,感受着火烧般的疼痛在创口蔓延,又迅速熄灭,滚烫的血丝涌出伤口,包裹住皮肤,迅速生成新的组织,他看着这个过程缓慢完成,血丝分泌出的物质硬化,形成灰白色的硬壳,与角质黏合在一起,黑色从末梢蔓延,为硬壳留下金属光泽的镀层。
一分钟内,变形完成,圆融的硬壳覆盖住整只大臂,像是甲虫的外壳,但是仍然有些区别。
仍然没有重复……邵凛阳看着身上的异状,他的双手算上手部,六节躯体都出现了不同的随机性异变,有的是鳞片和骨板,有的直接是裸露的血肉筋膜,以一种杂乱的方式粗暴连接在一起,让人产生反感和恐惧。但是无一例外,它们毫无相似之处。
“这真的是我的dna能弄出来的吗?”邵凛阳忍住翻起的反胃感,将刀放到桌面上。
宋景良靠了过来,仔细观察着邵凛阳的变化,目光里没有好奇或者厌恶,只有单纯的审视,许久,他收回目光,“应该与基因无关,你的能力只是以你的身体结构为蓝本,产生一定的对应变化,你注意到了吗?这些全都是针对锐器的防御措施,你的能力是针对性的修复与进化。”
“我大概已经了解了。”邵凛阳苦恼地说,“问题是我完全无法控制变化的方向,除了一些基础的格斗技有用,别的都会被变化影响。”比如说,长出骨爪的手就完全没法用擒拿的技法。
“或许你只是需要足够的意志力才能控制变化,不过现阶段有这些就够了。”宋景良说道,“格斗技对很多变异种没用,而对于人类敌人,你的能力注定了你不能将其融入有固定模式的武技,但是相对的,一般的武技也无法伤到你,无论是卸力、断骨还是脱臼,那么你要做的就很简单,掌握最基本的格斗技巧后,用反应和蛮力击败对手。”
“问题是……”邵凛阳示意自己正在消退的异变,这样的变化同样会让他不知所措。
“那么你就要习惯这种变化,第一时间发现它的特殊效果和战斗风格。”宋景良耐心地解释,“这是你的能力,你的敌人并不知道这一点,所以你必须依靠它增强你的……”邵凛阳看着他的手臂,异象已经恢复,皮肤褪去粉色,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我要用穷举法找到所有的变化?”
“至少是常用的那些,并且要对一些特殊变化有备案。”宋景阳按住桌上的刀,“但是在这之前你必须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在割伤自己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很难受……”邵凛阳想到割伤自己的感觉,又一次皱眉,尽管他可以冷静地让敌人伤到自己,可这是在有危险外加知道可以愈合的情况下,但他绝对不会喜欢这种感觉,无论多少次。
“现在已经很晚了,今天就到这吧。”宋景良把刚刚拆封的衣服丢到邵凛阳手上,“晚上食堂还在开,吃个饭再走吧。”
邵凛阳点点头表示同意,他已经感觉肚子空的难受了。
……
宋景良将满满的餐盘堆在桌上,面前清瘦的少年已经迫不及待地抓起包子狼吞虎咽,苍白的脸上逐渐晕染开淡淡的血色。
“在你的能力尚未突破规则的时候,会受到各种各样的限制,一定要记得评估自己的状态,千万不能超过极限,尤其是我们的武器就是自己的身体。”宋景良取走一个面包,将剩下的的东西推到邵凛阳面前。
“唔唔……”邵凛阳忙着将食物填进无底洞般的胃部,闻言赶忙咽下口中的东西,点头道,“我知道。”
不仅是这次,他之前使用能力都会有虚脱感,显然是身体能量的大量消耗导致,变化与强化,并不是没有代价的,他甚至怀疑如果那个黑影继续和他缠斗,他会不会力竭而死。
想到此处,他心中一阵后怕,赶紧又塞了一个馒头。
在干掉零零散散十几个包子馒头外加一盘炒粉,喝完一大瓶矿泉水后,邵凛阳感觉到肠胃开始蠕动消化食物,腹中的饥饿逐渐缓解。
“关于你家人安全的事,已经安排好了,今晚我第一轮值守,顺便送你回去吧。”宋景良起身。
“麻烦了。”邵凛阳感激地说。
“没事,职责所在。”宋景良摆摆手。
白色的家用车开出围墙,闾冰从窗边移开,看向坐在桌后的华羽峰,“你为什么要让他牵扯得这么深?”
“我们必须做准备……”华羽峰面色严峻。
“因为那个召唤阵?这并不能说明他有多特别,而且我觉得你们的监察力度需要加强。”召唤法阵可不是能够轻易做成的东西,他们至少准备了三个星期,而华羽峰却一无所知。
“确实。”华羽峰表示同意,“不过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他们的再次出动代表着什么我们仍然不清楚,如果能顺藤摸瓜揪出他们的组织,了解到更多的东西,我们接下来会好过很多。”
“那就别让他做最危险的部分。”闾冰没有继续责难华羽峰,他当然知道崇拜者的隐忍和狡猾,他们一度是默默无闻的组织,却制造了毁天灭地的灾难,直接构成了现在的世界,能够抓住他们的动向,那实在是再好不过。
……
邵凛阳摸出钥匙,不自觉地往楼梯间的窗户外看去,黑暗中的楼宇影影绰绰,他放弃了看出宋景良藏身处的打算,摸索着把钥匙插进锁孔。
或许是有些心不在焉,钥匙难以对准,正当他好不容易插进钥匙,准备转动时,门被向内拉开,吓了他一大跳。
“姐,你还没睡啊?”邵凛阳下意识地看了眼身上的衣服,面前邵凛月穿着睡衣,头发却整整齐齐,不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
“干嘛去了。”邵凛月双手抱胸,倚在门框上。
“没什么……就是回来的路上总队来了人,因为我能力的来路和爆炸有关,非要做什么检测……结果就被拖到那边,也不看看时间。”邵凛阳走过她身旁,低头寻找拖鞋。
“砰!”关门的声音震颤了门框,引发了一连串狗叫和骂声,邵凛阳惊愕地抬头,对上了邵凛月隐藏在刘海后面的视线。
“姐?”邵凛阳试探地叫了声,随即被她高涨的怒火压到噤声,气氛瞬间沉默,空气僵硬到快要破碎。
“姐!”邵凛月一言不发地从他身边走过,邵凛阳尝试拉住她,却被一把甩开。
“你被叫走去干什么我管不着,也没法管,但是你至少告诉我你不能说出来,我能理解,而不是随便编一个借口!”邵凛月怒道,随后走进房间,砰的一声甩上了房门。
邵凛阳站在原地,许久,才缓慢活动僵住了的身体,靠着鞋柜沉重地呼吸。
他十分清楚邵凛月为什么生气,他说谎的时候,会不敢看她的眼睛,尽管用小动作掩饰,却根本瞒不过同居这么久的姐姐。但这次只是导火索,之前为了不让她担心,邵凛阳隐瞒了有关他能力的大部分情况,相关报告书也捂着不给分享,说是不让她照抄。他觉得这是为邵凛月着想,怕她知道自己的能力要用自残来启动会增加不必要的负担,可是他忘记了,被他瞒着,邵凛月同样会担心,还会愤怒,并且远甚于前者。
问题是,就这么说出他不能说,本身就证明他参与到了危险之中……这就像是一个死循环。
邵凛阳慢慢走到门前,看着门上的纹路,像是在欣赏旧木门上的裂痕,许久,他伸出右手,屈起指节敲了敲门。
“笃笃笃。”
门后一片寂静,屋内只能听见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邵凛阳在心里默数十秒,决定数完再次敲门。
然后,再一次默数十秒……
“笃笃笃。”仍然无人回应,邵凛阳感觉双腿发僵,这并非**的疲惫,而是来源于精神。
“姐。”邵凛阳又叫了一句,回应是毫无疑问的沉默。
邵凛月没有锁门,他有心直接推门进入,又怕再次激怒她,况且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道歉。只能在门外徘徊。不敢前进,却又不敢离去。
但最终,他还是离开了门前,默默地洗漱完毕,躺倒在床上,枕着后脑发呆,同时仔细倾听着另一边的动静。
许久,他疲惫地闭上眼,沉沉睡去。
夜色中,寂静无声地蔓延,笼罩住每一件事物,这是不同寻常的寂静,甚至让人耳边产生幻听。
宋景良活动身体,让肢体保持灵活,以防需要战斗时失去感觉,在绿色的夜视仪视觉中,空荡荡的街道由细密的光点组成,一只鬼魅般的猫闪进视野之中,明亮的双眼带着刺目的流光,又被某个东西吸引,冲向视野之外。
这些都没能吸引到他的注意,宋景良将目光投向暗影深处,眼神幽邃。
那里,有不可名状之物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