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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8章 病起蛊毒(1 / 1)

高务实看了一会儿公文,觉得有些脑仁儿胀,因为这巡按御史的管辖范围实在是太过宽泛,无论军务、政务、民事、刑罚,什么破事都能管,甚至还有高务实自己当年埋的两个坑在户部派出的清税小组帮助下清查本省驿站账目以及商税账目。

驿站改革是高务实上疏、郭朴主持的,这件事是他的功绩之一,甚至可以说,他这次能够以新科进士成为巡按御史并派大差,很大程度上也仰仗了他昔年的一些功绩。

因为如果从高务实出任太子伴读就开始算起,他当然不算“初仕”者,而他“当官”十年,文名显著不说,也没有任何贪蠹之名,完全符合御史标准。至于说太子伴读这个“官”哪有机会贪蠹,那就是另外的问题了,反正没有就是没有。就好比翰林官也没什么机会贪蠹,可是转任御史的时候,谁还会说此人不贪蠹是他没地方贪吗

真要贪蠹,只要是个官,总能找到机会的。

他稍稍休息,又看了一会儿,把一些比较简单的公文先批复了,留下部分需要详查的暂时放着,正打算去后院散散步、转几圈,休息休息脑子,忽然有属吏进来通禀,说张中丞请按台老爷过府一叙。

这让高务实有些诧异。按照道理,他今天才到任,从习惯上来说,明天肯定要去都院拜见巡抚,而今天晚上反倒是巡抚一般会设大宴给高务实接风洗尘。

可是张任病重,之前迎接高务实的时候就一副随时可能一命呜呼的样子了,接风宴自然是办不了的,然而他偏偏又在今天单独请高务实过府一叙,甚至连明天肯定会有的拜会都等不了,这是何故

不过不管张任是出于什么原因邀请高务实,反正他都得去,所以也就懒得多想了,便对那属吏道“你去回禀一下,本官沐浴更衣之后立刻就到。”

南方炎热,就算到了十月,这桂林也丝毫不见凉意,高务实的沐浴也不是北方的搓澡,就是冲个凉,换了另一身巡按常服便出了门,带着高璋和曹恪两人便往巡抚都院而去。

高务实带的三百家丁不可能全住在察院里头,高璋之前就是去找住处安置去了,刚才一回来,立刻被高务实抓了壮丁,陪他出门。

巡抚都院离巡按察院不远,不过规制比察院高得多,朱漆大门,石狮金匾,气派非凡,占地面积就更不用提了,至少有察院的四个大。

曹恪看了,就有些不满道“这广西可真是闭塞,如今江南、湖广等好多地方的察院都是跟都院一般规制,偏生到了广西,老爷住的察院竟然比都院差了这么多。”

高务实瞪了他一眼“不要无事生非,都院处置一省军政大事,属吏众多,自然要大一些,察院要那么大做什么”

曹恪不敢跟他狡辩,马上不吭声了。

都院的门子自然不会不认识高务实这身官服,点头哈腰地将高务实从大门迎了进去。然后出来为高务实引路的却不是都院的属吏,看打扮倒是张抚台的家丁。

高务实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跟他走,果然是直接进了后院内堂,而高璋和曹恪自然是被留在外间喝茶了。

按理说以高务实巡按御史的身份,张任就算不出门迎接,此时也早该出面了,可是直到高务实进了后院,也没看见张任。

他稍稍有些皱眉,心说张任为官多年,都混到巡抚了,总不可能这点规矩都不懂,莫非上午出城迎了我一下,病情又再次加重了

如果是这样,那可有些不妙,那刘尧诲毕竟是两广总督,广西只是他治下的一半,自己要是没有广西巡抚支持而单打独斗跟他互怼,只怕是很难争得过他。

只是话说回来,高务实也知道,要张任支持他恐怕也很难,毕竟人家是徐阶的乡党。

此时一位张家家丁满脸歉意地对高务实道“按台老爷,实在抱歉,我家老爷抱病卧床不能亲迎”

高务实点点头,问道“中丞在屋内”

那家丁微微弯腰道“是,老爷正在卧房,他请您进去说话,怠慢之处,万乞海涵。”

高务实虽然觉得去卧房说话实在有些无礼,不过人家一副快病死的模样,也没办法了,只好勉强点头道“无妨。”

然后他便走了进去,绕过屏风左转,果然见张任在床上半躺着,身后垫了厚厚的几个枕头,似乎是觉得身子直起来一些能多少没有那么失礼。他床前站着两名侍女,看穿着不似汉家女,只是高务实对少数民族服饰不太了解,却不知是这二女是僮人、瑶人还是苗人。

“侍教生见过抚台。”高务实拱手一礼道。

“劳直指亲至后院,老夫甚是失礼,还请直指海涵。夸洛、蒙当,快给高直指备座。”两名侍女躬身一礼,抬了一把黄梨木靠椅给高务实坐下。

张任看出高务实看二女的目光有些疑惑之色,解释道“她二人乃是白苗,有些本事,是新近请来给老夫看病的。”

高务实顿时一愣“请她们看病”说着不禁又看了两名苗女一眼,见她二人肤白貌美,目光清澈,不由暗道你这病该不会是“寡人有疾”吧

此时张任又道“她们说,老夫还能活两个多月。”

高务实大吃一惊“啊,怎么会这是什么病”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暗道该不会这两个苗医根本不会看病,随口乱说吧

张任叹道“不是病,是蛊。”

“蛊蛊虫的蛊”高务实更吃惊了,然后突然想起眼前这二位便是苗女,再看她们时便一点也不觉得什么肤白貌美、目光清澈了,只觉得她们身上可能随时能钻出许多诡异恶心的虫子来。

张任点了点头,苦笑道“说来侥幸,要不是老夫昔年在偏沅为官时处事还算公允,在一次调解几个苗民寨子之间的冲突中救了她们的族人,现在老夫可能已经是一堆枯骨了。”

高务实不大关心他跟两个苗女之间的关系,而是对蛊之一物出疑问,道“可下官听本草纲目的作者李濒湖先生说,蛊乃是药。”

张任苦笑着对那白苗二女道“夸洛、蒙当,你们谁给高直指解释一下”

二女对望一眼,其中一位开口道“蛊可以是药,也可以是毒,只看施蛊的人要做什么。”

她的汉话说得虽然口音有些奇怪,但却很流利,高务实估计她所在的苗寨应该是比较接近汉人聚居地的,不过看她回答得如此简练,估计应该是不想说太明白。

高务实便不好再多问,转头朝张任道“抚台怎会中蛊毒广西也有很多苗人吗”

张任摇头道“老夫所中的不是苗蛊,是瑶蛊,所以夸洛、蒙当也解不了,只能帮老夫续命半年现在还剩两个多月。”

“瑶人也会用蛊”高务实愕然一下。

张任道“蛊毒自古有之,直指是六状元,见识广博,当知道楚巫之地有许多神异之术,用蛊便是其一。而苗蛊只是其中展得最好的一支,还有不少过去的蛮荒异族都会蛊术,瑶人、僮人都有各自不同的蛊术流传,只是相对而言,僮人因受我汉人教化最多,蛊术遗失也最多,但瑶人却不同,他们的蛊术遗失较少,而且神异之处并不弱于苗蛊。”

高务实听了,不禁皱眉道“那抚台所中之蛊,乃是八寨的瑶人所为”

张任微微摇头,道“或许是,或许不是。”他说着,又朝那二女看去。

还是之前那位说话的女子开了口,道“蛊毒并非巫咒,不可能不见面就能种下的。”

这一点高务实倒能理解,他心里估摸,所谓蛊虫可能类似于某种能寄生的虫子,既然是这样,肯定得接触人才行,哪能不见面就种蛊

高务实皱眉道“那这么说来,抚台在三四个月前,定是与下蛊之人见过面了”

张任叹了口气,道“按理说应当如此,只是老夫却想不起来,那段时间老夫一直坐镇桂林,明明没有与瑶人有过接触才是。”

他既然想不起来,高务实自然更没办法,皱眉想了想,问道“既然瑶蛊与苗蛊不同,这二位姑娘也没法帮抚台解开蛊毒,那抚台毕竟是广西巡抚,治下瑶人众多,难道就不能征集些能为抚台解蛊之人前来”

张任吃力地笑了笑,道“高直指,我华夏自古便是礼仪之邦,可是你看如今大明,读过书的人又有多少一百个里面能有几个那蛊术在西南各族之中便如我等的学问一样,也不是人人皆会的,甚至他们之中会蛊术之人,比汉人中之人还要少得多,老夫又岂是那么容易找到能解蛊之人”

高务实这才恍然,心道还好不是人人都会,要不然打起来还得了到时候寄生虫漫天飞舞,跟蝗虫过境一般,只怕什么大军都不好使,没到地头就全给毒死了。

张任倒仿佛有读心术一般,只是看见高务实这面色,便露出一丝笑容,道“直指的担忧老夫年轻时也有过,不过那是没有必要的,因为养蛊极为麻烦,还经常失败。据老夫了解,同一类型的蛊,运气好的时候,一两年或能炼成一蛊。运气差的,可能好几年下来,也全然白费力气。听说还有些更神异的,要花费十几年甚至二十年的工夫,也不知是真是假”

他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况且,其实李濒湖说得对,以蛊为药者居多,害人者反而是少数。”

高务实不禁郝然一笑,心道这位张抚台当年在偏沅地区跟苗人打交道时,想必一开始也有我这样的担心。

不过想想也是,蛊若真能大范围培养,这些苗人、瑶人什么的,哪还能一退再退、一败再败况且李时珍本就是湖广人,早年也经常南下偏沅采药,他既然说蛊是药,肯定是有依据的。

至于他没提蛊毒,那也很好理解,但凡大医者,哪怕看见毒物,心里想的都是如何将之用来行医,也许会稍微提一句其毒性如何,可是却绝不会去大谈特谈此毒物如何用来害人才是最好。

张任见高务实若有所思,等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不仅是懂用蛊的人很少,而且本抚支持将八寨地区改土归流,哪有瑶人肯为我解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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