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家的产业并不多,名气也不大。在豪门无数的S市,提起褚家几乎没几个人知道。但是,这只是明面上的。褚家不从商,却时不时的有富商巨贾求上门;褚家不从政,但位居高层的人物,没有几个不给几分薄面的。
褚家,就是传说中神秘的玄学世家。或许有人嗤之以鼻,认为玄学都是那些看看风水的神棍骗子胡编乱造的,是搞封建迷信。然而世上有没有这个东西,大概只有亲眼见证一番,才能见分晓。
反正叶澜清醒过来的时候,就成了这褚家的继承人之一,褚玥。此时她正捧着一本书坐在落地窗前,发呆。
叶澜翻遍褚玥的记忆,与慕花城的繁华锦簇不同,褚玥的过往,用两个字概括足矣,那就是:贫乏!
简直不敢想象,一个长到十八九岁的女孩子竟然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一场电影都没看过。她的生命里除了永远都看不完的书,就只有厌恶她的母亲,和极少见面的哥哥。
何采洁走下楼梯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窗边的褚玥。女孩身着浅灰色的毛衣,柔顺的黑发妥帖的别在耳后,精致秀美的五官在早晨朦胧的光线下,更显得安静祥和。
但是何采洁很快皱起了眉,她快步走下楼梯,站定在女孩面前质问道:“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你还不快准备好出发?难道还等人来请不成?”
叶澜低着头翻了一页书,不理睬她。
何采洁被如此忽视,脸色也难看起来,她带着怒火说:“我在跟你说话!你耳朵聋了?”
叶澜终于抬起头,慢吞吞的问道:“你是我什么人?”
何采洁气的丝绸睡衣下高高耸起的胸脯不停颤动,她声音拔高了两度,加重语气说:“我是你母亲!”
“你是我母亲?真是不敢相信,听你的语气,我还以为你是我的仇人呢。”
叶澜盯着何采洁保养良好的容颜,隐藏在镜片下的那双沉静的眼睛,第一次流露出锐利的光芒。如果柔顺换来的是悲惨的命运,那还有什么是不能反抗的。
“这是你跟母亲说话该用的语气?竟这样没有教养!”
何采洁扬起手就要掌掴过去,叶澜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怎么说也是修过仙的人,一个家庭妇女想扇她巴掌还真不容易。她依旧是那种慢吞吞的语气说:“我不想跟你像泼妇一样争辩,你既然不喜欢我,就少来管束我。”
叶澜扔开何采洁的手,继续低头看书。泛黄的书页上是一首英国诗歌,上面这样写着:
Istrovewithnone;
Fornonewasworthmystrife;
……
Iwarmedbothhandsbeforethefireoflife,
Itsinks,
AndIamreadytodepart.
(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都不屑……我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准备走了)
如果真的什么都放下了,那为什么你心中充满了不安;如果真的什么都不想争了,那为什么你又如此的不甘。这个既高傲又自卑的人,用沉静淡然的外壳遮掩自己怯懦的内心。如果你失去了走出过去的勇气,褚玥,你看好了,我带你去。
“夫人、褚玥小姐,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一头银发向后梳的一丝不苟的老管家高伯,恭敬的走上前来,打破了空气中诡异的沉默。
叶澜温和的应了一声,合上书本,将它递给高伯,说:“把这本书收起来吧,我不想看了。”
高伯双手接过书本,心里有些诧异,这好像是褚玥小姐经常捧在手中的书。只是合格的管家从来不会问不该问的话,高伯恭顺的接过书,将叶澜让向用餐的地方。
早餐是依照人体养生制作的中式餐点,叶澜全然不管对面的何采洁脸色怎样难看,顾自很嗨的喝了两碗银耳莲子粥,用了大半的糕点。然后很矜持的净了口,穿上衣架上的黑色风衣外套,接过高伯递过来的黑色手提书包,就要出门。
眼看叶澜就要走出客厅,何采洁还是冷冰冰的提醒了一句:“记得不要在总家的考核上丢人,要是搞砸了,你也不用回来了。”
“亲爱的妈妈,我忘了告诉你了,我根本不会去什么总家。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学校了,所以我今天会在学校待一整天,没有空参加什么考核。”叶澜回过头,视线瞥过去,眼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讥诮。“另外,如您所愿,我会马上搬出去的。”
就因为褚玥是她的女儿,所以就要一切都受她摆布,即使受到暴力对待,也必须温顺如初?这个女人是哪里来的这种毫无根据的自信?如果说真正的褚玥还对母爱抱有一丝的期待,现在的褚玥已经脱离出与何采洁的亲子范畴,更加理智客观的看待两人之间的关系。
但凡何采洁对她有那么一丝的耐性,叶澜也不会做的这么决绝。
叶澜头也不回的推门走出去,随着身后的门扉合上,叶澜忽然觉得轻松了些,好像将过去的枷锁一并关在了身后。
别墅门口早已停好一辆黑色捷豹,叶澜绕过车头,打开驾驶座的车门,示意里面的人下车。
“褚玥小姐,我是送您去总家的小张。”驾驶座的西装小伙还以为叶澜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提醒道。
叶澜当然知道,她还知道这小子还是个双面间谍,一面向她表达善意,一面又将她的事情详细的汇报给何采洁。
“下车。”
“我是您的司机,还请褚玥小姐坐在后座……”
“我说下车。”叶澜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聒噪,认真说道:“还是说,你想以后的每一天都过得非常倒霉?”
褚家专研的是玄学中的道术一门,说白了也就是驱鬼捉鬼之术。但一道通则百道通,对于玄学中的风水命理、奇门遁甲之术自然也略知一二。摆个小阵坏人几日气运这样简单的事,就算没有褚玥的记忆,叶澜在修真界的时候也看过几本这方面的古籍。
西装小伙听了这话,额头上的冷汗立马下来了,忙不迭的解开安全带,利落的下了车。他们这些在褚家做活的,即便不知道褚家是做什么的,也能略猜到一二,这样的奇人,哪是他们惹得起的?
叶澜将手提书包扔到副驾驶座,上车关门发动汽车一气呵成。褚玥成年后常常会接到总家分发下来的任务或是考核,一些出门在外的基本技能,她是从小就接受过训练的。这就是大家族的好处,拥有着庞大的资源和资金培养优秀的下一代。
“嗡——”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一阵震动,叶澜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掏出手机瞄了一眼,然后果断挂掉,扔在一旁。
没隔两分钟,手中震动声再次响起来,叶澜再挂。不一会儿,电话那头的人又锲而不舍的打过来。叶澜无奈的摸出蓝牙耳机戴上,接通电话。
“褚玥,你怎么能挂我电话!”耳机里传来一个非常富有磁性的男声。
“我怎么不能挂你电话?”
“……你生气了?”
“没有。”
耳机里的男声叹了口气,似乎褚玥只是一个在使小性子的娇娇女,他说:“褚玥,你要理解妈妈,她也不容易。自从十五年前爸爸意外去世,为了我们两个,妈妈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你多理解一下她……毕竟,当初如果不是你,爸爸也许不会出门。”
所以,褚玥就活该去死么?
叶澜猛地踩下刹车,停在红灯亮起的路口,一个女人紧紧牵着一个小孩从她面前经过。女人和小孩紧握的双手,像慢动作一样不断在她眼前回放。对于哥哥褚云昊提起的过往,也许是因为当时褚玥太年幼,所以脑子里并没有印象。
她对于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是陌生但歉疚的,她愿意为当年的年幼懵懂作出忏悔和补偿,但是她的母亲从来没有给过她这个机会。
“褚玥?你在听么?”
“恩。”
“听话,不要闹了。我是没有那个天赋才迫不得已去国外进学,但是你不同,你继承了爸爸的才能,一定会成为褚家优秀的人才……”
“哥,如果说妈妈一直因为爸爸的死恨我,那你呢?你不恨我么?”这个问题,在褚玥的心里藏了很多年。如果她的哥哥真的不怨恨她,那为什么从她记事起,他就很少回到家里,后来甚至去了国外。这不得不让她觉得,褚云昊,她的哥哥是一直在躲避什么。
“褚玥,你在想什么呢!”耳机里的声音似乎很生气,说道:“我只是因为学业问题才不经常在家而已,你别胡思乱想!”
那为什么你不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为什么你在知道我受到的对待后还能一句句的劝我顺从?
红灯闪了闪跳转到旁边的绿灯上,叶澜的车子仍旧一动不动,后面逐渐响起嘈杂的催促声和鸣笛声。
“恩,我知道了。你安心在M国学习,争取早日回国,需要的费用也会按时打过去。”叶澜挂断电话,摘下耳机扔在一边,发动车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