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打一下那些桀骜不驯的将领,这个目的暂时是达到了,至于效果如何,那就要看以后的实际表现。
不过杨渥相信,只要淮南保持一直胜利下去,其内部的凝聚力就能始终保持不散,杨渥的权威也会不断得到强化,最终这些将领也会适应新的规矩,改变他们往日形成的风气。
当然了,要改变风气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尽快培养新的将领。
所以在八月初,对张崇的审判最终结束后,对江西的进攻也即将拉开序幕。
不过在这之前,杨渥却还要应付一位从江西来的使者。
“大王与我江西本来便是是姻亲,更何况,当年孙儒肆虐江淮之时,先吴王率军与之交战,十战而九败,可谓势危;当此之时,乃是我家先王提供了大量钱粮以助先吴王对抗孙儒,最终得以度过难关,成就今日之大业!如今大王继位,难道就准备对当年之恩德如此相报吗?”
吴王府中,徐延休大声质问道。
虽然他当初受钟传所托,要在他病故之后劝钟匡时与淮南交好,让钟匡时不要不自量力,妄自与淮南对抗以招来祸端;不过钟传也不是神仙,无法预料到自己病故之后的事情。
他没想到的是,钟匡时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满口答应了不会与淮南对抗,但等到他一死便立即反悔了。
而徐延休虽然苦苦相劝,但掌控了洪州大权的钟匡时根本不听他的,让他徒呼奈何。
不仅如此,钟匡时还派了徐延休来广陵向杨渥表达交好之意,希望两家相安无事,各守其境,算是间接将徐延休排挤出了洪州。
徐延休虽然对钟匡时的决定甚为不满,不过正所谓在其位谋其事,他既然担任了交好淮南的使命,那么就要履行自己的职责,至少也要尝试一番看能不能劝说淮南不要动兵。
不过当他来到广陵来后,听到的却是一片出兵江西的呼声,上至那些淮南高官将领,下至广陵街头的普通百姓,他们都一致支持淮南对江西用兵,这让他心中大惊不已。
“如今先王刚刚病逝,淮南就准备出兵夺取江西;先王毕竟是当今吴王的岳父,难道吴王真要兴无名之师吗?”
他连忙找到淮南的官员询问,这才知道淮南找的借口是,江州刺史钟延规声称其兄长已经被大将刘楚所控制,政令已经完全落入了刘楚的手中,根本不由钟匡时所出。此外镇南节度使府的行军司马陈象与刘楚相互勾结,一同控制了钟匡时,保持江西大权,残害钟氏族人,所以他请求身为钟氏姻亲的吴王能够出兵将钟氏解救出来。
而杨渥在得到钟延规的请求后,顿时勃然大怒,说自己与江西钟氏乃是联姻,如今他的老岳父刚刚病逝,他的内兄和其他族人就遭到江西奸人如此欺凌,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以杨渥当即命大将秦裴为江西招讨使,命其部将朱思勍为招讨副使,统领四万精锐淮南军讨伐刘楚与陈象这两个奸人。
如今准备出征的军队已经准备妥当,只等杨渥一声令下便能出征。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徐延休匆匆赶到了吴王府,向杨渥求情,希望他能看在两家昔日的交情上放过江西一马。
不过杨渥却是始终以钟匡时已经被陈象和刘楚两人控制了为理由,坚持自己出兵不是要讨伐钟匡时,而是要讨伐陈象和刘楚这两个逆贼。
这个时代的人总是讲究出师有名,除了像秦宗权、孙儒这种吃人军阀外,便是朱全忠在起兵讨伐其他藩镇时也会尽量找到合适的借口。
至于淮南,在杨行密时代更是对出师有名极为看中,不会在没有充足借口时轻易发起战争。
到了如今杨渥时代,虽然他本人并不在意这些事,不过考虑到淮南已经逐渐在向一国转变,总不能还像一个街头混混那样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吧?
更何况钟传毕竟是他岳父,虽然两家是政治联姻,但这层关系却是改变不了;在老岳父刚刚病逝后不到三个月就出兵谋取江西的地盘,若是没有一个好借口的话,杨渥自己都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江州刺史钟延规给他提供了合适的借口,总算不用他再辛苦炮制一个。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徐延休根本不吃这一套,他只质问一点:不管杨渥以什么借口出兵,但将来打下江西之后,江西是给钟匡时来治理,还是淮南直接吞并?
这一点可以说直指问题核心,淮南有再好的借口,却是不能改变将来吞并江西的事实,除非杨渥将来继续让钟氏为江西之主,不过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徐延休不愧是考中进士之人,当年还给唐朝天子起草过诏书,这学问和辩才确实很强,将杨渥辩驳得哑口无言。
“钟氏据有江西近三十年,只有德政于民,无半分罪过在身。更兼与先吴王有恩,与大王更是有姻亲之谊,今大王无故而讨伐,试问将来天下人又会如何看待大王?”徐延休大声质问着。
杨渥心中不由苦笑,自己真是笨到了极点,居然想去和这样一个饱读诗书之人辩论,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要知道,徐延休考中的进士,可不是淮南的那种进士,而是大唐的进士。
唐朝进士要想考中,其难度可比考中淮南的进士难得多,尤其是在科举腐.败的唐末,像徐延休这种没有背.景之人,能够考中进士,可见这人的才学有多高。
不过杨渥虽然辩不过徐延休,但他却丝毫没有罢兵的想法,反而拔剑怒道:“徐延休,你无需多言!江西钟氏何罪之有?只是孤看中了他的地盘而已!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你速速回去告诉钟匡时,让他尽快认清形势,早早来降才是正理!”
他说这句话时,却是没有想到,历史上几十年后,赵匡胤说出这句名言之时,正是因为那位叫徐铉的南唐吏部尚书将他辩得哑口无言之时所说的;而这个徐铉,正是徐延休的儿子!
徐延休自然也不知道若是没有杨渥的穿越,将来他儿子会遇到的事情,不过当他听了杨渥的这么直接露.骨的话后,顿时愣住了。
辨不过的时候还能这样?这完全就是恼羞成怒之后耍无赖嘛!
不过随即他就反应过来,即便杨渥耍无赖又能怎样?江西打不过淮南,这就是事实!
淮南即便没有任何理由强行出兵,他又能做什么?江西又能做什么?他在这里与杨渥费劲口舌的辩论,不过是徒然令人笑话而已。
想到这,徐延休容颜惨淡,痴痴呆呆半晌都说不出话。
杨渥笑了笑,似乎很满意自己一番话取得的效果,对殷文圭吩咐道:“徐先生看来是累了,送他去休息吧,等过两天大军出征之时便令他一同出征;等到大军围困洪州之后,便送他进城去劝降!”
“是!”殷文圭躬身道,接着,几个侍卫进来将还在发呆的徐延休架了出去。
望着徐延休的背影,杨渥若有所思的道:“看来钟匡时心存幻想,还以为能用言语阻止孤出兵啊!又或者,他还以为自己是江西之主,手握江西八州十多万大军的镇南军节度使吗?不彻底打消他的幻想,看来他是不会轻易投降的!”
毕竟钟匡时也是他的内兄,而且两家的确没什么仇怨,有的只有钟传当初对杨行密的帮助;即便是几年前江西联合钱镠出兵歙州的举动,最后也没有给淮南造成多少损失,反而是江西损失惨重。
所以如果可能的话,杨渥还是希望能将钟匡时劝降的好。
杨渥当即将秦裴等将领招来,又命人取来洪州的地图。这份地图还是一些暗中投靠了淮南的江西官员所提供的,此时正好成了对付钟匡时的利器。
杨渥对着地图看了半晌之后,指着地图上洪州城外的一处地方,对秦裴道:“这处地方地势显眼,是一个安营扎寨的好地方,不过你率军到达洪州后,不要占领这里,而是要在这附近另外选一个安营的地方!”
秦裴道:“大王这是什么意思?这么好的安营之地我军不去占领,难道留给敌军吗?”
这份地图他也研究了很久,自然知道杨渥指点的地方是一个安营的好去处,所以他才有些想不明白杨渥为何会如此指点他。
一旁,同样对这幅地图知之甚详的李神福却是抚掌叫好道:“大王此计甚妙,末将佩服!”
“嗯?看来李将军却是想明白了!”杨渥顿时笑了起来。
他转身又向其他几个将领看去,见他们也是一副低头沉思的模样,不由笑道:“李将军已经想明白了孤的想法,那么诸位将军可有想明白的?”
此时的他却是忽然起了兴致,想要考考这些淮南重将。
当然,他也知道是不是能想到自己的计谋这并不说明他们的领兵打仗的能力高低,这不过是杨渥临时起意的一点想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