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不为年少,飞絮不为落花,便作春江都是泪,何必感怀,又能同几人说的透?我就这般看着她离去,不曾言语,不曾阻拦,恍若咽喉中的那根鱼刺,取不出,咽不下。
再来年初,那并不是一个如何美好的初春。
那时的我,时常忏悔着,若是我今日没有随朱雀去薄幸名,这后来的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再不济,哪怕……推延些时日也是好的。
我直直的看着她单薄的背影,两边的肩头好似在微微颤抖着,我想看的再真切些,而她已然在拐角处离去。
晚风清凉,我颓然的坐在椅子上。
“你晓得个屁!”白芷抖着嗓子道。
“我……明天会寻她说清楚的。”
白芷看着我,叹了口气:“大人,我们回家吧。”
我抬起头望着白芷:“白芷,你们为什么都反对,我想知道。”
“怕大人后悔。”
“白芷,我不悔的。”
是,我不悔,到我终于忆起全部的时候,我开始愧疚。
我摇了摇头,今日青蕲有些反常,这其中的缘由,我也道不清楚,只是事发突然,我又因着闽卿和阿枝的突然出现心中又喜又惊,青蕲今日的言语不知为何我竟有些反感,我突然害怕了起来。
第二日,我未见青蕲,本欲去寻她,却前院的姑娘被告知昨晚她便不在了,落得怅然离之。
路过庭院内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退了两步,大力推开,床上传来一声尖叫,我连忙捂上耳朵道:“白芷,正午了。”
床上的睡眼朦胧,声音带着刚刚睡着的喑哑,兀自的裹着被褥不晓得嘟囔些什么,随后一脚踢开被子呢喃道:“大人,外面阳光正好,适合休息,您老人家如果闲着没事可以出去遛遛狗,逗逗猫,乖,莫要搅了人家的清梦。”
“猫在青蕲那里。”她不提猫还好。
白芷一个翻身:“刚好,顺便去找你媳妇谈谈情,说说爱。”
“我现下正在寻她,找你是来问问你可晓得她的去处。”
白芷翻了个白眼再次躺下:“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会晓得。”
“对了。”白芷抬起头道“你们昨天吵架了!?”
“你还是接着睡吧……”昨天还同我讲了一堆大道理,今日倒好,忘的一干二净。“等等,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大人,我是来逃命的,你就这么着急要赶我走么?”
“你做了什么沦落到逃命的地步?”我突然想起昨日白芷好像没有告诉我。
“来你这避些时日。”白芷顿了顿,带着哭腔说道“姻缘宫里的那根红线成精了!”
“被你用来牵牛的那根?”
“没错……”
果然,我就晓得白芷一来肯定没有什么好事。我依稀记得,在我记忆中,白芷数次来我这避难,有一次的缘由便是拿着月老那根宝贝红线去牵什么劳什子的牛,后来被月老追了半个天庭。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白芷带着哭腔道:“前日殿外突然站着一位红衣姑娘,我本以为是大人的哪个情债。好心好意的上前去问个前因后果,哪知她突然冲我阴森森的一笑,问我可是白芷。我自是懵了,那姑娘突然扯住我胸前的衣衫道,你便是白芷吧,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把我吓得。”
“你难道还打不过她?”我鄙夷的看着她
“打什么打啊,姑娘家长的那么好看,打花了多不好。”
……行,当我没说……
我扭头离去。
我寻了两日,依旧未见青蕲,君诺也不见了踪影,我想着她是不是回了青丘,想着去青丘寻她,可是心中却放不下闽卿。
我这几日只顾得寻青蕲,也不知朱雀查的如何。思索了片刻,闽卿那边有朱雀在,无需我担心,眼下寻青蕲才是重要的。
刚要出门,秀儿从院中进来,手上拎着一个食盒小姑娘还有些不自在,见我看门,慌忙将手中的食盒塞给我道:星宿姑娘,这是给你的。随后小跑着离开了。
我望着手中的食盒有些不知所措,不过……
我看了眼手中的食盒,这几天只顾着寻青蕲,的确没有怎么吃东西,秀儿这次可真的是雪中送炭啊。
刚刚把食盒放下,还未来得及打开,门外便又冲撞进来一人。定睛一看,是朱雀。
我哪还有心情去管这些吃的。
朱雀面色有些凝重,眸子蕴含着复杂的眼神“她的确是闽卿尊上。”
我闻言激动的站起身来,声音因为激动有些破音:“真的?”
“她现下在何处?人怎么样了?为什么那日对我们视而不见?”
“我先是寻到了阿枝,阿枝晓得我的目的,她说,她晓得瞒不住我们,便带我见了闽卿。”朱雀说道:“阿枝说,闽卿之前,同你一样失去了以前的记忆,这些年阿枝想尽了各种办法,终于在前年恢复了。”
“怎么会这样???不过人没事就好,那就好,那就好。”我抑制不住心中的雀跃,“可曾知道那些时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么?”
朱雀抬头看了我一眼,神色晦暗。
我当即明白他定然知情:“快说啊。”
“我不知道。”
“你在骗我。”我顿然怒气翻涌,这种感觉就好像明明真相就在眼前,突然那个人伸手遮住你的眼睛告诉你那不是的。偏生还是一副为你好的表情,哪怕再有理智,也会被一点点的击溃“她在哪里,带我去找她。你不肯说,我便去问她好了。”
“大人!!”
“我说,带我去找她!”
朱雀无奈的看着我,终究败下阵来“好。”
朱雀在前方带路,我紧随在后。未曾察觉门前转角处那个素色的身影,那身影在我离去许久后,终于动了。
她缓步进了屋,对着那还未来得及的打开食盒,眸中好似吹过了一阵风,她抬手打开了食盒,心中依旧带着侥幸,里面丝毫未动的小菜终于让她的心沉入谷底。
那小菜装饰的十分精致,看得出做菜的人很用心,只可惜,这份心意却无人来领。门外,君诺皱着眉头,心疼道:“阿姐……”
屋里的人回过头,眼底晕着红,只一眼,恍若隔世。
“鬼王这些时日可还在人间?”
君诺怔了会儿,“尚在。”
青蕲低下头,盖上了食盒“便同我与他约个时日吧。”
“不是说……过了年底来年再谈么?”
“没有那个必要了。”话毕,青蕲拎着食盒走了出去,
君诺目送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不久,那食盒同里面的食物一起,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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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那个房间,薄幸名中,人声鼎沸,而这个房间里却是安静的异常,闽卿便坐在那里,芊芊玉指来回穿梭,冲泡一杯香茗。见我进来,她放下了手上的动作,眉眼弯弯,仿佛蕴含着星辰大海,脸上满是宠溺,熟悉的脸上恍若当年,她笑道:“小宿儿如今可是长大了。”
我笑着。原本满腹的话语顷刻间散尽,她还是同从前一般没有什么变化。四目相望良久,我开口道“闽卿,回家吧。”
她笑着摇了摇头:“你要晓得,我若这个时候回去,会乱成什么样子,况且,那个地方,耗尽了我半生,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回去做甚?”
“那……那万年前,到底发生了何事?”我咬着嘴唇道。
“往事便叫它随风而去吧,何必在一笔笔的翻起,对了。”闽卿抿了口茶调侃道:“阿枝方才还在和我念叨你。”
我窘迫不已:“她念叨我做什么。”
“怎么,你是不是又欺负阿枝了?”闽卿皱了皱眉一脸严肃。
我被闽卿这个反应吓了一跳:“我可没有欺负她。”我怎么不记得闽卿什么时候这么护阿枝了。
“你说说你这孩子……”闽卿突然顿住,看了眼朱雀好似有些抱歉:“我忘记了……”
我有些奇怪:“闽卿,怎么了?”
“无事……朱雀和我说了你同青蕲的事情。”闽卿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有些忐忑,好似闺房中的姑娘有了心上人,心底羞涩,不知怎样同家人言语,亦或者不知家人能否看的上自己的心上人一般:“那你……可曾会觉得我不正常?”
“傻孩子,这世界的情爱啊,总叫人不由自主,何来正不正常之分?”
这句话我怎么怎么这么耳熟,好似在很久以前也有人同我说过这句话,我那时高兴的紧,抱起那人亲了又亲,我……记不清了。罢了,记不清便记不清吧。
“说起来,我已好些时日未曾见过她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不提还好,如今闽卿已然寻到,而那些漂泊往事,今日提起又有何意义,不过是痴望,如今来说,又有什么会比青蕲更加重要?
思索自此,这几日同青蕲的别扭早已化为灰烬,想起那日凄凉的背影,都怪我,一时间因为闽卿失了分寸。
“小宿儿,发什么呆。”
“我……我还有些事……怕是……怕是不能陪你了。”
“啧啧啧,这才同我见面便着急着要走,小宿儿,我可要伤心了。”
……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我翻了个白眼,松下一口气来。
闽卿摇了摇头笑道:“去吧去吧,有朱雀在,比你顶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