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宋铭和申聪跟着苏英俊东奔西跑的谈了四家服装厂。
宋铭这才发现，苏英俊绝对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不靠谱，他人路非常广，手里什么生意都沾。
联想起这人之前临时起意进藏倒腾冬虫夏草一行也就明白了，尽管这人嘴上念叨着喜欢摄影，日常生活中却丝毫不受心中理想的影响，只要能赚钱，看得见商机，什么赚钱就倒腾什么。
苏英俊的东一榔头西一杠子，似乎也不是在没头苍蝇一样的乱撞，而是在积累、摸索着什么。
辛辛苦苦跑了一天，晚上的时候，苏英俊张罗着要请大家吃饭，把郭凯也叫上了。
郭凯这个人真挺不错的，虽然性格有些木讷，但是为人老实，什么事情只要交代给他，肯定完成的妥妥帖帖。
宋铭对他印象不错，苏英俊似乎也是一扫原本的态度，晚上吃饭时，拉着郭凯喝了两杯凉茶，聊了一些家里的事情。
郭凯刚结婚没两年，有个不到一生日的儿子，家里条件不太好，老人长期住院，他在外面拉活挣钱，媳妇照顾老人孩子。
吃完饭，郭凯也没多呆，说是得赶去医院，昨晚上他去帮朋友运货，他媳妇带着孩子在医院守了一晚上，今天他得去盯着，让他媳妇歇一歇。
苏英俊也没留他，还特意多点了两道菜，让服务员打包给郭凯带上了。
等着郭凯走了，苏英俊才说道：“老郭这个人不错。”
跑了一天，又热又累，申聪瘫在椅子上往嘴里灌凉茶：“是不错，就是那车太特妈破了，这大热的天连个空调也没有，我往车里一坐，感觉都能闻到自己被烤熟了的肉香味。”
苏英俊作势拿着菜单帮着申聪扇风：“辛苦申哥了。”
申聪拍开他的手：“靠，快拿走，挡着风扇吹我了！”
少了寡言少语的郭凯，三个人凑一块儿吃饭反而自在许多。
闲聊的时候，宋铭偶尔和申聪一起挤兑苏英俊，也是因为这人多少有点市侩，还偏要拿着架子装斯文，慢悠悠的性子有时候说起话来，让人特别想怼他几句。
苏英俊宰相肚里能撑船，干大事的人不计较这些小节，没和他们两个没正形的一般见识。
聊起苏英俊听风就是雨的跟人进藏倒腾药材，申聪忍不住问：“小苏，你说我们铭儿这种见钱眼开的穷鬼也就算了，你这家大业大的，怎么也这么玩命地干呢？”
苏英俊那天跟宋铭和申聪倒出了一句实话：“我算什么家大业大啊，我爸妈一早就没了，全靠我奶养活我。老太太一辈子就盯着福利院。以前穷的叮当的，有好心人捐助，生活水平勉强能够上普通小康生活，一但断了捐赠，那都恨不得带着我出去捡废品卖钱给那帮孩子们换口吃的。”
苏英俊说话总是慢吞吞的，提到这些以前的事情，表情才难得的有些辛酸：“老太太不容易，这也就是心善，不忍心扔下这些相依为命的孤儿们，要不然，也不至于辛苦一辈子。”
申聪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情，表情震惊：“哟，你们家老太太可是个大善人啊。”
苏英俊苦笑：“唉，如果有可能，谁愿意当这个善人啊！这也就是这几年，院里的那些孩子长大了，出去工作挣钱，有发展好的，有良心的，惦记着给院里捐资捐物，这条件才慢慢好了起来。”
苏英俊悠悠地说：“当然了，我这么拼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利润，所谓商人，就是靠承担某种风险以赚取利润的人，你们承认吧？承担风险和谨慎抉择是商人的基本功。”
申聪当场拆台：“恕我眼拙，就看出你承担风险、以及拉人上贼船一起承担风险的功力了，其他太隐晦，没看出来。”
苏英俊短促地点评了一下他的意见：“头发长见识短。”
宋铭吹着舒适的凉风，笑得牙床都露出来了。
申聪决定赶在星期一上班前，把自己奔着野兽型艺术家方向去的半长头发剪一剪。
“什么叫贼船？申哥你别信口胡诌啊！你们其实应该感谢我，因为我把你们拉上的这条贼船是真正的诺亚方舟！”
苏英俊大言不惭地一敲桌子，开始发表个人演讲：“我跟你们说，未来的十年是个什么样的十年吧。首先，劳动密集型的行业没有任何未来，像那些个什么。。。。。。开饭馆的、做制造的、做代工的，那都不行，他们只能在日复一日的同行竞争和劳动力价格上涨中被挤压得没有生存空间。”
“比如你！”苏英俊指着申聪：“申哥，你不就是一门心思的想呆在急诊科里混到正式退休安心养老吗？可问题是这一行太辛苦了，想做好，想升职太艰难了，以你的医术，甭想多有出息。”
这特妈是混熟了吧？！
申聪遭到了人生理想层面上的打击，呆若木鸡的看着苏英俊。
“技术密集型的企业。。。。。。哦，什么文艺的、高精尖的，全都算上，它们比前者有生命力得多，所以上大学是有好处的，知识和技术的确能改变命运。”
苏英俊扫了申聪一眼，加重了语气说：“但是，技术密集型企业的春天至今还走在半路上，咱们整个社会没来得及到那个层面上，说不定十年后，我们会培植出技术产业的温床，但是现在不行，现在还在萌芽。未来十年间，这种产业会在一种被垄断的阴影下，跌跌撞撞地成长，你在里面很容易混成中产，也可能会有出息，但是后者就需要时间了。”
宋铭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谈论这些，他一直没有吭声，仔细的听着苏英俊的话。
苏英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用力吧嗒了一下嘴：“只有资本密集型的行业，那才是未来十年间不会衰落的真高端，一两个人，几个亿，几十个亿的项目，你都可以撬动，那是什么境界？你手上源源不断的现金流过，你脑子里将根本就没有‘挣钱’俩字这种小气吧啦的概念。”
苏英俊低头刷了下手机，确定没有信息进来，挑了挑眉，语调更慢了：“但是一条，这种行业有天然的高门槛，就是你首先得先有资本，资本的原始积累是一个筚路蓝缕的过程，比你后来所做的一切都要艰难，你搭上我的方舟，就等于走了原始积累的捷径，懂吗？啧，不识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