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奋惊喜过后,两人才把单车扶起来,沿着公路边散步边说话。
两人都没有要去家里坐着说话的想法,陈芳芳是对陈家人印象不好,而叶知知是清楚地知道陈家并不是个适合谈话的地方,也没有待客的良好氛围。
秋后的黄昏微凉,田野空旷荒芜,远处冒着浓烟,是有人在烧田埂上干枯的野草。
恢复高考不仅对上山下乡和回乡知识青年是福音,对早年升学无望或务农或进厂的青年男女来说,一样振奋人心。
“你是不知道现在厂里的人都高兴疯了,大家奋走相告,还有好多的都激动得哭了,真的太开心太感动了。”陈芳芳还有些兴奋得不能自已,走路一蹦一跳的,完全不像平时娴静的模样。
“咱们宿舍里,陈姐没上过学,秀丽她家里让她结婚,不让她考,她自己也没这个打算,宿舍里只剩下你和我,二娇,咱们一起去考吧。”
陈芳芳可怜巴巴地看向叶知知,她记得大家刚见面时,叶知知就捧着课本在看,肯定是有心上学的,叶知知要是知道她这么想,只能说是个完美的误会,好在她本就打算去考试,并没有多吊陈芳芳的胃口,轻轻地点下头,陈芳芳立马高兴得跳起来。
“太好了,复习资料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舅舅在省城,他说会给我捎回来,到时我们可以一起学。”陈芳芳的兴奋劲儿还没过,说起话来手舞足蹈。
消息刚刚公布,大家兴奋归兴奋,但还是有些茫然,一直没有放弃过自学的青年到是有底,但还有许多人放下书本好多年,现在离考期只有一个多月,想复习也有些无从下手,再说谁想过还有恢复高考的这一天,早些年的课本丢的丢卖的fnudu,手里有课本的没几个,有课本的自己复习都来不及,外借基本不可能,大家去哪里找复习资料还是个大问题。
陈芳芳的舅舅在省城工作,看到报纸就给陈芳芳家里捎了信,他有门路搞到复习资料,让外甥女不用着急。现在陈芳芳只担心叶知知的学习程度,毕竟档案上她的学历只是小学毕业,初高中三年,就算那时候学校根本不教什么,也比小学程度要强很多。
叶知知让她不用担心,她本就是理科生,数理化不成问题,不说复习,她说不定能当大部份人的老师,像是政治和语文这两科,一个月的时间用来背诵应该也能应付考试。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的复习环境的问题。
“但是你现在在家里,复习怎么办?你家里……”陈芳芳万分迟疑地问出口,“你家里知不知道你要高考的事,她们会不会……”
会不会阻止你?
两人陷入沉默,叶知知现在最担心的不是陈家人的态度,是担心她们知道后会存心阻挠,陈家对她有敌意的人,绝不止陈建业母子。
她不过进厂上个班都生出了这么多的波澜,她想跳出农门考大学,想想就觉得困难重重。
“没事,我会想办法,什么时候报名?”叶知知耸肩,现在想这些也没用,走一步是一步,先把名报好再说。
“咱们厂里统一去报名,我已经给你报名字报上去了,报名费是五毛,我直接从你放在我那的钱里拿的。”陈芳芳也知道叶知知可能在家这边报不上名,早在厂里组织报名的时候把叶知知的名字报了上去。
她来主要也是为了这个,如果叶知知不考试,她就不提这个,自己掏钱。
“谢谢你!”不得不说陈芳芳帮她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村里报名得先经过支书,在第一关就瞒不住陈家人,她们只要动动口,就能切断这条路。
两人约好报考的事情,至于去哪里复习,就得叶知知自己想办法了,陈芳芳平时在办公室里就可以复习,“你要是晚几天辞职就好了,你就不应该辞职,明明你什么错都没有。”
陈芳芳忍不住抱怨起来,她性格有些内向,和厂里的人大多是点头之交就宿舍里几个比较亲近,可宿舍里不在的不在,在的又都不参加考试。
她原本还以为要往死里劝才能劝得动叶知知呢。
两人走了一段后,又返回往陈家的方向走,聊了下这些天各自的近况,和厂里发生的事情。
据说厂里从前天起每天都来了不少税务局的人,“说是要查帐,也不知道到底要查些什么。”
“余会计还病倒了,好几天没有来上班,你是没看到她那天来上班,吓死个人,瘦得脸都掉进去了。”陈芳芳夸张地说着。
税务查帐原因有很多,有可能是被人举报,也有可能是例行随机抽查,还有一种,是税务、财务报表被发现有明显的漏洞。
叶知知不在厂里,不知道具体是哪一种情况,但无论是哪一种,想必余瑞芳都要被吓得不轻,生病也很正常,完全是被吓的。
陈芳芳絮絮叨叨地说着,叶知知听着没有做声,有些事情她心里知道就好了,没必要说出来。
“啊,对了,这里有你一封信。”快要走的时候,陈芳芳从挎包里掏出封信来递来叶知知,“部队里寄来的,谁呀?”
叶知知目光扫过信封上苍劲有力的字迹,心里闪过那人的名字,顾淮安,“一个朋友。”
应该只有她会给自己写信,还寄到酒厂吧。
陈芳芳不是好奇心强的人,没有多问,眼看着快到陈家了,准备掉头回去,“行了,我们也别送来送去的,我大姨就在你们隔壁大队,我去她家借宿一晚就行,那我就先走了。”
“嗯。”叶知知笑,把信折好放到裤兜里,准备送她去大路上。“我送你到马路。”
“不用了,咦?那个是……?”陈芳芳突然站住不动,目光看着陈家方向,满是疑惑。
叶知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陈家院外空空的,什么人也没有,再看陈芳芳,又见她摇了摇头,自己先否认了,“可能是我看错了,我先走了,你别送了。”
陈芳芳摇着头上了单车,嘴里还轻轻念叨着,“太像了,不可能吧!”
谁啊?叶知知回头再看了眼,什么人也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