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烟突觉心中咯噔一下,眼前尽是那慈祥的面容,“秋燕,你细细说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小姐,听老夫人院子里的丫头说,因为连日的气急攻心,再加上在二姨娘的事上老爷又违背了老夫人的命令。昨夜又偶感了风寒,今日一早起床就觉头晕乏力,后来上吐下泻,一天都没能消停。”秋燕回道。
“大夫来看过,吃了药也没用吗?”
“那张大夫一直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已经换了几副汤药了,一点效果都没有,说是年岁大了,怕是……”秋燕没再继续说下去。
“张大夫?哪个张大夫?是以前给我看病的那个吗?”林暮烟惊问道。
这一提醒,秋燕她们都好像才如梦初醒一般,一个个都震惊得张大了嘴,半天没合上。
“难道说,二姨娘她……她……竟敢对老夫人……”
林暮烟气得攥紧了拳头,这二姨娘现如今真是越来越过份了。连老夫人她都敢害,这次如果不把她的罪行给揭露出来,指不定她以后还会去做出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呢。
“春桃,你就留在这儿照顾水香,药磨好之后,用黄酒调和,然后再给敷上。再煮上一大盆艾草水,要浓浓的,两个时辰后,让水香坐到桶里,浸泡一个时辰。”林暮烟对春桃吩咐道,又强按下了想要逞强起身的水香。带着秋燕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来到老夫人的房里,老夫人刚从净房出来,正脸色蜡黄地躺在床上。尽管林暮烟已经走至她的床前,她却一点都没有察觉。
看到大小姐来了,老夫人跟前的赵嬷嬷赶紧给让了座。问到祖母的病情,赵嬷嬷不由就眼泪下来了。
这赵嬷嬷是老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丫头,一辈子就守着老夫人也没嫁人,这老夫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恐怕也活不成了。因此此时也是非常地焦心。
“赵嬷嬷,既然这张大夫瞧了祖母的病,并没有气色,为何不重新请个大夫来。还有,难道祖母不知这张大夫就是给我和母亲、弟弟开方子的大夫吗?”
听到大小姐的话,赵嬷嬷是唬了一跳。之前,大小姐告诉老夫人二姨娘在药中下毒的事,她也是知道的。因为苦于没有证据才不了了之,也没再深究。可她万万没想过,二姨娘胆敢在老夫人的药中做什么手脚,除非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赵嬷嬷到底也是跟着老夫人见过世面的人,很快她就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在林暮烟的跟前跪了下来,诚心诚意地磕了三个头。林暮烟和秋燕拉都没拉住。
“大小姐,既然您和大夫人、大少爷的病能好,那您肯定有好的大夫,快找来给老夫人瞧瞧吧。就算要了我这条老命也可以呀。”
“嬷嬷,您快起来吧,我是祖母的嫡亲孙女,况且祖母对我又是这么的好,救她,我是义不容辞的。只是,我需要嬷嬷你能先替我保守一个秘密。”林暮烟抓着赵嬷嬷的手,她是相信眼前的这个老家人的。
“其实,并没有什么别的大夫,那个大夫就是我。我需要赵嬷嬷暂时先帮我隐瞒这件事。”
赵嬷嬷立时瞪大了眼睛,眼前的这位大小姐虽然接触不多,要说绣艺无人能比,那是不用怀疑的。可从来也没有听说过会什么医术啊。
但是眼下老夫人的病情紧急,她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了,就说道:“大小姐,老奴心里都明白,只要能治好老夫人的病,我什么都会配合的。”
林暮烟也心急着祖母的病,也顾不得再说什么了。她先从怀里掏出了针灸包,展放在祖母的床上。
先是从中取出一根针,扎进老夫人的虎口穴中。只见老夫人哼的一声,粗粗地出了一口气,神色也舒缓了下来。
她这才放下老夫人的手,并用三根手指搭在脉搏上切起了脉。只一会的功夫,她眼前一亮,果不其然是不出所料啊。
给老夫人掖好被子,坐到桌子前,拿起秋燕早已摆好的纸笔,略一沉思,写下了一个方子。
她把方子交给秋燕,并仔细嘱咐了几句之后,秋燕就拿着方子抓药去了。
“赵嬷嬷,你去帮我把张大夫开的药方还有头几糟煎剩的药渣,给我拿过来。”
赵嬷嬷也没有多问,应了声是,就出去按照大小姐的吩咐做事去了。
林暮烟也没闲着,她继续拿出针灸包,依次在老夫人的几个穴位上扎了起来。要知道她这扎针灸的绝活,还是当初偶然间得到了一部奇书,经过仔细琢磨才练就的。鉴于当初得到记载易容术书籍的经验,为了不被没收掉这本书,她是谁都没告诉。
这本奇书上不但记载了针灸的内容,还有许多诊脉、制药的方子,甚至还有很多养身、美容的方子。这些内容跟平时看过的医术,很多地方都不相同,当然绝大部分内容都是平时看的医术中所没有的。
一开始只觉得这本书有点荒诞不经,可是经过多年在爷爷的诊室中的耳濡目染,和亲身经历过一些病例,越来越觉得书中所载确实是有道理的。等到她准备在自己身上实验这些理论时,就已经不明不白地来到了现在的这个世界了。
眼下,她屏气静神、沉着地为祖母扎下每一针。外界的一切烦扰杂音都于她来说是充耳不闻,下针之手却有如神助一般。
等她下好针,稍事调息歇息之后,秋燕和赵嬷嬷也都一前一后地回来了。
为了不再有偏差,秋燕拿着刚抓回来的药包,到院子里亲自煎起了药。
赵嬷嬷也把张大夫开的药方和前几次煎剩的药渣,都拿了回来。当时,赵嬷嬷刚刚拿到这些,准备离开时,就听见二姨娘跟前的丫头翠凤的声音,只差一点就撞了个正面。尽管是在老夫人自己的院中,赵嬷嬷也是历经过多少市面市情的人,恁是如此,还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林暮烟接过赵嬷嬷拿回来的包裹,打开逐一细细地察看了起来。看那药方是没什么错的,无非就是止泻、滋养的普通方子。
看来这张大夫也是个没什么大能耐的人,很显然他又是在药里面加了一点什么。
果然再细细地察看那药渣子,其中又是多出了那一味金麻黄。
据得到的那本医书记载,金麻黄乃是藏北苦寒之地才会有的,不但要气候寒冷,还得是在高原地区。
而这段时间查阅的有关大齐国的历史、地理书籍,大齐国乃是一片平原地区,不要说藏北那种极高的高原,就是稍微高一点的地方都是极少的。
那这张大夫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这金麻黄?难道他不是大齐国的人?林暮烟心中不停地旋转着这些疑问。
可是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这个事,眼下要紧的是祖母的病和揭露二姨娘的罪行。
老夫人喝下秋燕刚给熬好的药后,立时脸上的红润就多了一些。林暮烟又轻轻地在她胸口来回推按了几下,就见她幽幽地醒转过来。
赵嬷嬷见老夫人醒过来了,激动得跪在了老夫人的床前。又是给老夫人磕头,又是给大小姐磕头。虽是老泪纵横,可却是满脸大难劫后的喜悦。
“快起来吧,怎么还越老越回去了,在孩子面前成个什么样子。”老夫人跟赵嬷嬷虽是主仆关系,情分却是不同一般。
赵嬷嬷赶紧擦了擦眼睛,站了起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大概地跟老夫人讲了。因为顾及到老夫人的身子还虚,也没敢说得太细。只是若不乘此机会,不但老夫人白糟了这番罪,就连大夫人母子三人的冤屈,以后很难再找到机会得到伸张。更重要的是,就怕二姨娘从此再没了惧怕,行事更是狠毒嚣张了。
尽管说得很软和,老夫人还是给惊着了。况且这老夫人向来性格刚硬耿直,又最厌恶姨娘以下犯上的事,可没想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在自己身上会发生这种事。以前只是听林暮烟说了,如今这事切身发生在自己身上,况又做得如此狠绝歹毒,怎能让她不气。
林暮烟坐到祖母的床前,给她胸口顺了顺气,安慰她道:“祖母,您不要生气,现下因为之前药力的作用,您的身子还很虚弱。要是再动了气,只怕于恢复不利。您现在就闭目养神,所有的事情都交给烟儿和赵嬷嬷就好。”
老夫人听了林暮烟的话,确实觉得胸口一阵阵气血翻涌,头晕脚软,虽不至于像之前那样昏迷过去,可好像确实也不是能动气的时候。
看到祖母冷静地强制自己平静了下来,林暮烟松了口气,她用力地握了握祖母的手,“祖母,您先好好歇着,我跟赵嬷嬷先出去了。所有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您放心。”
留下秋燕在房内照顾老夫人,林暮烟和赵嬷嬷出至门外,之前日常给老夫人请平安脉的王大夫早已候在了院中。
两相见礼之后,赵嬷嬷拿出了之前开的药方和煎剩的药渣,林暮烟就大概地指出了其中的问题。
可能是这件事情确实非同小可,让人有点震撼,王大夫和老夫人一样,都没有提出为什么大小姐会懂得这些医理。
王大夫是个有了点年纪的人,六十岁左右,虽然头发有点花白,可是保养得宜,整个人就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他虽然不是御医,可是在京城却也是有着响当当的名气。只因他不喜名利,就连当年的皇上和如今的皇上请了他几次到宫中任职,都没能请到。
到了这个年纪,他本来已经不大出门为人诊治了。可是因为当年林暮烟的祖父与其有着不小的交情,因此今日听到被派去的人说老夫人遇到了很大的难,他立刻就跟着来的人到了林家。
听了大小姐的话,这王大夫也是个历经世情的人,他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缘由经过。当年林家祖父曾经于他有救命之恩,君子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在他看来,如今不管为林家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大小姐,你的意思我明白,有人在林府作怪害人性命,不要说害的是老夫人,就算是其他人,我做为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也一定会秉公执言的。”王大夫捻须说道。
“王大夫,我们老夫人这次可是遭了大罪了,差点连命都没了。如果不把那害人精给揪出来,恐怕不知她今后还要怎么害人啦。”赵嬷嬷愤愤地说道。
王大夫没再说什么,只是做了个对林暮烟做了个请的姿势。
林暮烟会意,立即在前面带起了路。王大夫紧随其后,赵嬷嬷也跟在后面,她们一行来到了林老爷的上房。
门口的小厮通报后,直接领着她们进去了。到了上房的厅中,正好二姨娘和那张大夫都在。
只见林老爷在厅中焦急地踱来踱去,他看到王大夫来了,立即快步走上前,拉住王大夫的手,把他让到主宾座上。显然他已经为老夫人的并急得都快乱了方寸了。
“世伯,您老人家来得真是及时啊,老夫人身子一直都是硬硬朗朗的,前几日不知怎么偶感风寒,如今竟一病不起了。我正跟张大夫商量着该想个什么法子呢,您老人家来了可就太好了。”林老爷说着,还紧握着王大夫的手。
看着这林老爷心急如焚的样子,林暮烟心里对他的印象才稍微好了些。虽然他对她们母女三人不怎么关心,可对这老夫人的孝顺却是真切的。只是可笑的是,他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还在跟这什么张大夫商量如何给老夫人医治。
“世侄先莫要着急,我刚刚去看过老夫人了,只是有些问题需要跟之前看的大夫讨教一下。”老头子拽了几次,才算是把手从林老爷的手里抽了出来。可那林老爷却似毫无知觉似的,引得一旁的丫头奴才都差点笑出了声。
王大夫从怀中拿出了那张方子,交给一旁的丫头递给张大夫,“还请张大夫仔细地瞧瞧,这是不是你这两日给老夫人开的方子。”
那张大夫接过丫头递过来的方子,看了看后很不在乎地说,“没错,确实是我写的方子,请问老先生有什么问题呢。”
王大夫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对着林老爷说道:“还请世侄把这张方子妥善地收好,这可是能派上大用场的。”
林老爷没弄明白其中的意思,只是听到有大用场,就赶紧拿过张大夫手里的方子,谨慎地收进了袖中。
看到林老爷收好方子后,王大夫就朝赵嬷嬷使了个眼色。赵嬷嬷立刻会意地从手里的篮子中拿出一个包袱,跪在了林老爷跟前。
赵嬷嬷这突然一跪,把林老爷吓了一跳。这可是老夫人跟前的老人儿了,平常自己都要敬她三分,“赵嬷嬷,你这却是为何?”
“老爷,老奴服侍了老夫人这么多年,自认为尽心竭力,可没想到到如今,却犯了天大的罪,还请老爷惩罚。”赵嬷嬷神情悲痛地说道。
林老爷正准备问是怎么回事,就见赵嬷嬷把那个包袱打了开来,露出来一堆药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