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会过去,希望就在明天。
明天的事谁又清楚?
已是明天。
玲珑夫人和玉玲珑先后从痛楚的昏迷中醒来。玉玲珑其实没有怎么受伤,真正受伤的是玲珑夫人和丁冲,然而丁冲还忍着剧痛在照顾这母女俩,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已经对这母女俩产生了感情。
人类是奇怪的动物,感情更是奇怪的东西。
丁冲坐卧不离的照顾着母女俩。他从玲珑山庄的药库里取出金疮药和白玉断续膏给玲珑夫人和玉玲珑疗伤,同时也为自己的一只铁拳疗伤。他不知道自己的一双铁拳会不会恢复如常,他只知道无论如何都必须恢复玲珑山庄往日的秩序,因为玲珑山庄结怨不少,如果让外人看到山庄正处在最虚弱的状态,必定会有很多仇家找上门来。于是丁冲飞鸽传书招回遣散的家丁,仆人和肯为山庄卖命的庄客。
白玉断续膏果然是接骨的良药,今天早上当丁冲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右手已不是那么痛了。但他还不敢肯定他的一只右手会不会恢复成往日的铁拳,会不会恢复原来那样强大的力道。他只有尽力了。
玉玲珑是第一个伤势好起来的,因为她受伤最轻,在丁冲的精心照料下没几日就可以下床走路了,然后她就反过来照顾丁冲,这是她有生以来做的最动人的一件事,从来都是别人照顾她,她何曾照顾过别人。她学着丁冲照顾她的样子让丁冲躺着别动,多喝点鲫鱼汤,又为丁冲跑上跑下的换药,俨然一个温暖多情的小娘子,成天跳上跳下的就像一只麻雀。
玉玲珑懂事了,她已不再是往日那个只知道刁蛮任性的大小姐,确切的说她已经像一个成熟的女人。岁月和磨难常常会把一个女孩变成女人,就像它们也会将一个男孩变成男人一样。玉玲珑懂得去关心自己的母亲和丈夫,她甚至学会去关心下人。想不到一次惨烈的仇杀竟会让她改变那么多。其实她也应该想到她的一条命毕竟是捡回来的,没有母亲和丁冲她已经死掉,所以她开始学会珍惜生命,爱护周围的每一个人。玉玲珑确实已经变了,变得让丁冲一见到她就会觉得她可爱,就会对着她笑。
丁冲无疑已经开始爱上眼前这么一个女人,更何况她肚子里已经有了自己的骨肉。
丁冲和玲珑夫人的伤势都在渐渐开始恢复,玲珑山庄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家丁和仆人们有的忙着挑水洗衣服,有的忙着烧火做饭,而护院的庄客们也每天勤于练武切磋,上上下下一片井然有序。
丁冲心里却有一个很大的阴影,那就是这只右手还能恢复成往日的铁拳吗?如果不能,自己岂不是要钻人家裤裆,更重要的是如果没有了一双铁拳他将无颜立足于江湖,更不可能完成自己心中的宏图大志,哪怕是丁香的期盼,出人头地愿望他都再也达不到了。
于是他想到了丁香,想到了玉玲珑。
玉玲珑已经变了,她不再是一个淘气的孩子,她已成为真正的女人。但是如果将无颜立足于江湖他该怎么面对她。
让丁冲更难面对的是远方的丁香,一个一直等着他出人投地,等着他回去赢取的女人。虽然这个女人曾说过:“到时候不论新娘是不是我,我也不会计较。”
他对不起丁香,辜负了她的一番真情,辜负了她良久的期盼。他应该怎么办,他不能抛弃丁香,因为他不仅爱他而且感恩于她;他也不可能丢下玉玲珑,他不能伤害她,而且她已有了自己的骨血,似乎自己也有些爱上她了。
丁冲应该怎么办?
他现在拥有了那么多却不知该怎么办了;也许他将转眼失去他现在拥有的一切,他又该怎么办?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喝酒,用酒精来麻醉痛苦的灵魂。
于是他找了一家叫做“友来友往”的酒家。
当他钻进这家酒家的时候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一个戴着旧毡帽的小伙子。
那小伙子足足比他矮了一个半头,戴着一顶破旧的毡帽,满脸泥污,看不出他的本来模样,只是他那双眼睛如同一泓清泉,如此的楚楚动人,似乎那一双眼睛根本就不该长在这么个猥琐之人的脸上。
丁冲是个大块头,那小伙子看似柔弱无力,这一撞眼看就要被丁冲撞翻在地,幸好丁冲反应敏捷,一抬手抱住了他,抱住了他一双柔弱无骨的双臂。
那小伙子突然恼了,面现狰狞,一边推开丁冲,一边嚷道:“干什么,干什么,想吃豆腐啊?”
丁冲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虽然他位贵于玲珑山庄的女婿兼大总管。只听丁冲道:“对不起,小兄弟,你??????没事吧!”
那小伙子却不理他,径直夺门而出。
丁冲望了望他逐渐消失的背影,这个背影看来是多么的婀娜多姿啊!
他找了一个靠墙角的桌子坐下来,要了一斤女儿红,两斤卤牛肉,十个茶叶蛋,他希望今晚是一醉方休,不醉无归。
然后一个人就坐在了他旁边。
“丁兄,别来无恙吧?”那个人坐下来就攀上了交情,“小二哥,再来十斤女儿红,十斤卤牛肉,四十个茶叶蛋。”
“好哩!”小二哥很开心的道,他高兴的是今天又遇到一位豪客。
那个人看来显然认识丁冲,但丁冲却不认识他,也没理他。像丁冲这样身份尊贵的人想要不被人认出来显然不是易事,但要想丁冲认识这个人就是难事了。丁冲已经不知经历了多少人和事,要想将认识他的人全都认出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那个人并不拘礼,大大咧咧的就坐下来。
他也好像很豪爽,大吼一声:“小二,换两个大碗。”
“来哩。”于是桌子上多了两个海碗。
“丁兄,”那人道,“用这个碗喝酒方显男儿本色。”
碗被他在桌子上轻轻跺了一下,接着两个海碗里都盛满了酒。一只碗递给丁冲,另一只碗留给他自己。
丁冲却冷冷道:“我为什么要喝你的酒?”
这时,丁冲才正眼向那人看去。只见那人留着两撇漂亮的小胡子,浓眉大眼,四方嘴,典型一个古典美男子。
丁冲叹道:“你长得倒是不错,说得也不错,只是不知能不能喝酒。”
那人道:“我肖远雄不能喝酒?笑话!不仅我要喝酒,你也得喝。”
丁冲本来就心情不好,此时难免有了怒意,重复着刚才的话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喝你的酒?”
肖远雄却道:“因为你非喝不可。”
丁冲本来想独自喝几杯闷酒就打道回府的,没想到碰到这么一个不懂事的非要和他对饮。
丁冲耐着性子道:“你到说说看,我为什么非喝不可。”
肖远雄道:“因为你喝了我的酒就不用自己付账。”
丁冲大怒,拍桌而起道:“你以为老子没有钱吗?老子岂是乞讨要饭之辈。”说着伸手入怀准备摸出一张刚揣在身上一千两的银票和十几锭散碎银子,那知这一摸他却愕然无语了,那张一千两的银票和十几锭碎银子不知何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肖远雄自个儿喝干了一海碗酒道:“我就是算准了你已没银子了所以才请你喝一杯。”他岂止是喝一杯,他一口就是一海碗。
“我的银子呢?”丁冲像一个无头苍蝇般道,“为什么我的银子会突然不见?”虽然以他玲珑山庄女婿兼大总管的身份当然并不在乎那区区一千两银子,但他相当纳闷,为什么银子会平白无故的突然不见了。凭空多了一千两银子或许会高兴一阵,但凭空少了一千两银子无疑还是会生一点点小气。
肖远雄又干了一海碗,道:“因为阁下刚才碰到了崔玲儿。”
“崔玲儿?”丁冲不解的道。
肖远雄道:“就是刚才那个和你撞个满怀的‘小子’,他其实是丐帮帮主肖远雄女扮男装的千金。”
肖远雄?
丁冲不是个孤陋寡闻的人,他当然知道丐帮帮主就是肖远雄,但眼前这个肖远雄就是丐帮帮主吗?还有个什么丐帮帮主的千金,为什么不姓肖,又叫什么崔玲儿?总之这件事弄得丁冲一头雾水。
突然一个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一个漂亮的大闺女就不期而至。丁冲还认得那双眼睛,对它们还记忆犹新,就是刚才和他撞个满怀的小伙子的眼睛,那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为什么突然间长在了这个漂亮大闺女的脸上,而且还长得恰到好处。
大闺女娇嗔一声:“爹,你又出卖女儿。”
难道她就是丐帮帮主的千金,而眼前这个古典美男子正是丐帮帮主肖远雄。
答案是肯定的。
丐帮帮主肖远雄哈哈大笑道:“玲儿,在丁大哥面前可不能胡来哦。”
丁冲道:“肖帮主,在下只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贵千金姓崔,而阁下却姓肖?”
“不行吗?”崔玲儿噘着嘴道。
肖远雄一字字道:“因为她母亲姓崔,为了纪念她的亡母,我让她姓崔的。”接着他又对自己的女儿道:“把你拿你丁大哥的银子还给丁大哥。”
丁冲却开始推辞了:“不用了,不用了,就当是在下资助贵帮日常经费。”
崔玲儿赶忙接口道:“谢谢丁大哥。”看来她同大多数女人一样都很喜欢银子,银子难免是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