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过,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算起来,我在那里待了一天一夜,而外面的世界才仅仅过去几分钟。我上午去,下午回,刨去路上的时间,在那里也就是待了几分钟而已。
杨新军很诧异的看着我,问我没事吧,是不是又病了?
我连忙摇摇头,这事儿,不知道怎么跟杨新军说起来。我昏昏沉沉的,摸了口袋,突然又摸到那个圆球。
对,去找罗正阳。去找那个活着的半截人罗正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很快就坐车来到那个胡同,那个胡同很好找,过了那个南山路的鬼屋,直着走就能找到。我除了想问问罗正阳,还想看看王涛好了没有。
但我到了那个胡同,却有点匪夷所思。因为我根本找不到什么诊所,这个胡同,是死胡同,两面都砌的死死的,结结实实的墙面。
是不是我走错了,找错了胡同?我又前后左右的找了半天,寻摸了半天,没错啊,这附近,就这么一个胡同,绝对不会错。
那不会是这个诊所,这两天给拆了,墙又给糊上了,砌死了?
不可能,那这动作也太快了,而且我摸来摸去,看不出一点痕迹!
左思右想,都不可能,那我来过的小诊所,又是个幻觉吗?我随手抓过一个路人,问他,这里有个诊所,怎么不见了。
路人像看疯子一样盯着我说,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从来不知道这有个什么诊所。
接连问了几个人,都说不知道。我这会真的有点发疯了。
这时一个老太婆路过,看着我,问:“小伙子,你是在找诊所吗?”
我像是看到救星一样,狂点头,没错,没错,难道你知道这里有个诊所吗?
老太婆点点头,说:“不过这个诊所,子时到辰时才开门。”说完老太婆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楞在原地,子时和辰时是几点?我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原来是半夜12点到早上9点。但突然另一个念头拐在我脑海中,这个老太婆,好像在哪里见过,而且她怎么知道这个诊所什么时间开门呢?
我猛地想起来,彭勇莉失踪后,我和王涛去纺织厂家属院,就是这个老太婆,曾经告诉我,她知道32号楼在哪里?
是她!
我连忙扭头,去追这个老太婆,没想到刚刚还步履蹒跚的老人,转眼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我矗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算了,先回去。等半夜我再过来。
我按照老太婆的指示,后半夜的时候来到胡同口,果然,胡同里若隐若现传出灯光。走近了,诊所果然重新出现了。
我没敲门就进去了。
但屋里只有一个人,整个脸都用白色绷带包的严严实实。他躺在病床上,一言不发。
我看到他,一眼就认出来,他是王涛。
我坐到他旁边,问他:“你好点没有?”
王涛不说话,仍然躺在那里,他的右手手指,在床上写写划划的,不知道在写什么。
我又问他:“罗正阳和孙云贵,他俩去哪了?”
王涛没说话,一言不发,手指仍在床上写着什么。
我按捺不住,站了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看看这屋里都有什么。这就是一间普通的诊所,药品和单据杂乱无章的堆砌的到处都是,还有一些用过的没用过的瓶瓶罐罐。
我坐在罗正阳坐的位置上,拉开抽屉,抽屉里有个笔记本,我拿出来看,胡乱的翻看着,没想到什么东西掉出来了。原来里面竟然夹着六张老钱币!
这东西竟然在罗正阳这里!
我继续翻笔记本,里面还夹着一张照片,这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中,是一男一女,脸虽然有点模糊,因为年代久远,照片有些发黄,但后面的那个房子上写的两个数字我还是略微能看清楚,那上面写的是32。
不错,是32。
我大惊失色,仔细看照片中男女的模样。那两张脸,我看清了,顿时有些惊骇,这女人,像极了彭勇莉,而这男人,竟然就是我!
我吓的把照片扔在桌子上。
过了一会,我又忍不住拿起来,看了看背面,照片背面用繁体写着,魏红霞赠,民国三十六年。
民国三十六年,那是哪一年?我按照辛亥革命成功,1912年为民国元年推算,民国三十六年是一九四七年。
那这个跟我很像的男人,为什么跟与彭勇莉很像的女人合影,为何又是魏红霞赠?还有,罗正阳为何保存这张照片呢?
我正在思考,突然感觉屋内有些冰冷,灯泡开始一闪一闪,忽明忽暗,我又听见,躺在床上的王涛,喉咙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我放下手中的照片,走到王涛身边,他喉咙中发出的声音越来越急促,他的手仍然在床上不停的写着,划着。
我这时才有功夫,仔仔细细的看着他在床上一笔一划写的什么。他写的是一个字,那是个“逃”字。
刹那间我觉得头顶有一股气流冲下来,我略微抬头,看到头顶上有一个披头散发的红色人影。
我想都不想,夺门而逃,但门突然在慢慢变窄,我拼尽全力,侧身从变窄的门缝钻了出去,就在我冲出诊所的一瞬间,这个诊所仿佛被砖头和水泥做成的海浪吞没一样,瞬间就消失在了墙壁里,仿佛什么都没有了。
我捶打着刚刚诊所大门所在的位置,现在就是一堵石墙,冰凉,坚硬。什么诊所的影子,根本连毛都没有。
诊所再次消失不见。
外面天已经微微发亮。
怪事!咄咄怪事!
那王涛怎么办?我忍不住,扑在墙边上,呼喊王涛的名字。那王涛就这样被封在石头墙里了吗?
我无助的蹲在墙根。仿佛这一切都不曾发生,又或者是仅仅发生在我的幻觉里。直到我摸了摸口袋,摸出了那六张老钱币。
那的确是我从诊所里,罗正阳的抽屉中,一个黑皮本子里拿出来的六张老钱币。不会错的。
那照片又是什么意思呢?很可惜,我没有带出来。如果我带出来,一定可以细细研究其中的玄妙。
整整一天,我都在想着两件事情。第一,我到了百善庄,但我看到的一切,和真实的一片坟地的百善庄,完全是天上地下两种样子。第二,我眼睁睁的看着诊所消失在墙壁里。
第二天,我半夜又去了那个胡同,可是等了很久,那个胡同还是一片漆黑冰冷的墙壁。什么诊所都没有,一点灯光也没有。
第三天,第四天,依然如此。
直到有一天夜里,我正要出门再来这个胡同看一看。一个男人走到我面前,他看见我,扑通一下子跪了下来。
这个男人的样貌身影我如此熟悉。我看到他忍不住就攥起了拳头。因为这个人就是当年抢走我女朋友刘梦娜的我的朋友万小宝!
万小宝跪在我面前,他痛哭流涕:“杨淦水,当年是我不对,我抢了你女朋友刘梦娜,但这个事儿都怪我,你不能怪刘梦娜啊!”
我一脚将他踢翻在地:“都说朋友妻不可欺,你倒好,朋友妻不客气!你滚开,我不认识你!”
万小宝被我踹倒了,又爬起来,跪在我面前,说:“杨淦水,不,杨大哥,我求求你,放过刘梦娜吧,求求你了。”
我有点不解的问他:“刘梦娜怎么了?她回家了吗?”我还想问些啥,可我没说出口,因为我根本不想把她去百善庄给朋友父亲过白事后与我相遇被困的事儿告诉万小宝,既不想告诉他,又觉得没必要告诉他。
没想到他抬起头,说:“杨哥,自从你走了以后,我和刘梦娜经常梦见你,于是经常给你烧纸。我求求你,既然你已经死了,就别缠着我们两口子了,你死了以后,我俩就结婚了,逢年过节,都会给你烧纸,祭拜你,求求你了,看在当年的情分上,放过刘梦娜吧。”
我楞在原地。好像没听清楚。万小宝刚才说什么,他说我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