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巴巴勒的生日晚会(三)
屋里的状况跟外边丝毫没有差别,地面一高一低,碎砖头、破竹片、水泥袋等建筑垃圾充斥其中,三人正欲离开,一条黑影猛的从内室蹿出,与茵茵擦身而过。
她猝不及防地惨叫一声,鲜花脱手落地。
龙振急急转过身来:“撞到了没有?”
“差一点。”
“是什么东西?”
“没看清。”她惊魂未定,“快帮我把花找回来。”
三人一起低头寻找,由于光线太暗,半天也没有结果。
“走吧,别找了。”她终于失去了耐心,懊丧地道。
刚出屋子,便看见一批个头矮小的蛮蛮,三三两两地沿着坑坑洼洼的小路,朝一处亮着微弱灯光的简易建筑走去。
三人跟着后面,来到一座低矮的铁皮房子面前。透过微弱的夜色,可以隐约看见竹子编成的外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旧报纸,上面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银龙大厦e座”,很显然,这铁皮屋子就是那座楼房当年施工时存放工具的地方。
“这一定是巴巴勒写的,你看,‘龙’字少了一撇一点,‘银’字上面却多了一点,‘座’字写成了‘庄’字,真是不三不四、不伦不类。”常宁对报纸上的几个字大加评点。
“你还想怎样?他们可是一天学都没上过啊。”茵茵感触良多,“这样看来,蛮蛮还是挺聪明的呀,不过为什么会住在这么糟糕的地方,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龙振也不禁哑然失笑,想起巴巴勒曾经不止一次地在他面前吹嘘自己吃得如何住得如何,瞧他一天到晚乐呵呵、无忧无虑的样子,便信以为真。如今才发现,原来,打肿脸充胖子的毛病也并非我们人类所独有。
他说出自己的感想,常宁说:“他们懒得抽筋,整日游来荡去,不这样还想咋的?”
趁着那扇刚刚打开的竹门尚未关上,三人悄无声息地先后闪了进去。
整个屋子被隔成了几个狭窄局促的小间。巴巴勒和巴巴特住的这间算是比较大的,里面只有一个开得很高的小窗,白天的光线肯定很糟糕,尽管没有电灯,但十几支蜡烛放出来的光亮却洒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欢迎。欢迎。”见他们进来,巴巴勒兄弟似一见如故的老友一般,齐齐上来热情地分别与他们握手。由于身高的差异,三人不得不弯下腰来。
龙振和常宁将礼物交到巴巴勒手中:“祝你生日快乐。”
他激动得脸上的黄毛不停地抖动:“感、感谢光临。”
“这个地方太难找了,如果再找不着,我们就准备回去了。”四处张望的茵茵发现屋里除了兄弟俩,还有十几个陌生的蛮蛮面孔。
“对不起,对不起,新公寓还要半年才能交楼,所以我们只能暂住这里,对,暂时的,暂时的,下一个生日肯定不会在这里过了。”巴巴勒眉飞色舞地大吹特吹。
常宁忍住笑,寻思能说会道也许又是他们的另一大特色。他带着调侃的心理问道:“请问你们的公寓建在什么地方?”
“前面,前面。这里过去要十多分钟,那里环境好,建成之后,我们全体蛮蛮都会一起搬过去。”
见弟弟说得天花乱坠,巴巴特不耐烦地扯了他一下:“天不早了,开始吧。”
“好,开始,开始。坐,坐,请坐。“巴巴勒指指旁边的几张椅子。龙振一看,那些所谓的椅子凳子小得不能再小,他们根本就无法坐下去。
“不用了。不用了。”
空气中的焦糊味、腥臊味越来越浓重,让人生出一种窒息的感觉。龙振极力忍受着,常宁则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风油精。
茵茵一阵恶心,胃里难受得无以复加,晚饭吃进的食物几乎就要翻涌上来。
“呃。”干呕声连连发出,为了避免尴尬,她拼命地加以压制。
“来,闻闻这个。”
她接过常宁递过来的风油精,往两边额角涂擦了一些后,又搁在鼻孔下面闻吸。
巴巴特扭动着身躯来到她面前,嘴边挂着一丝笑意,声音柔缓地安慰道:“别慌,让我来对付。”说罢一把捏住她的一只手腕,口中喃喃地念着咒语:“天王地煞,精神焕发。”
风油精和咒语,不知道究竟是哪个的作用,抑或是两者协同的结果,不但止住了恶心干呕,并且令她的精神也清爽了许多。
问题的顺利解决增强了巴巴特的自信,它精力充沛地来到一张简陋的桌子后面,开始了热情洋溢的致词。
“先生们,女士们:今晚,我的兄弟在这里举办生日晚会。我们蛮蛮本来没有庆祝生日的习惯,但是,我们既然和人类住在同一个城市,就应该相互学习,吸收别人的长处,所以今晚,我们按照人类的风俗,在他出生满三十年的时候,为他操办了有史以来的第一个生日晚会。由于意义重大,所以我们特意邀请了三位人类朋友前来参加,他们分别是龙振先生、常宁先生和茵茵小姐。大家欢迎。”说罢带头鼓起掌来。
然而,响应的掌声却稀稀拉拉。
他停顿了片刻,捋了捋脸颊上的长毛,继续说下去:“从老祖宗开始,我们蛮蛮在这块土地上和人类共存了好几百年,虽然经常会因为一点小事产生误解或摩擦,但总的来说,彼此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作为蛮蛮的一员,我希望兄弟姐妹们老实本分,好好地与人类和谐相处。他们各方面都做得很好,勤劳俭朴,勇敢聪明,很值得大家学习,当然,他们身上也无可避免地存在着不少缺点。
“跟他们比起来,我们蛮蛮的毛病要多出好几倍:懒惰、吹牛、虚伪、浮躁,贪图享受、不求上进。有些兄弟表现得特别糟糕,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偷蒙拐骗、骚扰百姓。个别蛮蛮还经常白吃糍粑不给钱,甚至发展到使用假币,欺骗不成便利用邪术实施抢劫。我为这些兄弟的恶行感到羞耻,它们不但触犯了法律,也败坏了我们整个群体的名声。”
它的话在蛮蛮中引起了躁动,有的同意,有的反对,有的附和,有的驳斥,吵吵嚷嚷,蹦蹦跳跳,屋内乱糟糟的犹如闹市。
“你说我们偷蒙拐骗,这个那个,难道他们人类没有?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们有不少东西还是从他们那里学过来的呢。”浑皮皮爆起眼珠子,尖声尖气地打响了头一炮。
“对对。我们最多也就是弄几个糍粑吃吃,搞几张票子花花。跟他们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哈哈。”同样是肤黑如漆、全身没有几两肉的浑厌厌仿佛就是哥哥的影子,立即随声应和。
“和他们好好相处,向他们学习?我们蛮蛮也是一个伟大的群体,凭什么要在他们面前低声下气?其实人类根本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不然为啥要在蛮蛮后面加上一个‘妖’字?”一个浑身透明的蛮蛮跳出来,一个劲地挤眉弄眼。
“嗨,我们大家说话要摸摸胸口,他们人类提倡讲良心,难道我们蛮蛮就不要讲良心?对,他们在某些方面确实做得有点过分,但我们更应该好好地检查自己,而不是一味地指责别人。”一个满脸皱纹、老气横秋的蛮蛮虽然语调低沉,但意味深长。
“我完全同意。啥东西都有好有坏,歧视蛮蛮的固然不少,但友好的、同情我们的也不是没有。那天我晕倒在街边,若不是有人及时把我送到医院抢救,恐怕早就没命了。”一个干瘪瘦弱、缩头缩脖的中年蛮蛮说。
接着巴巴勒也发表了自己看法,它摸着圆圆的洋葱头脑袋,话说得慢慢吞吞:“谢谢各位兄弟捧场,我巴巴勒想来十分惭愧,忙忙碌碌几十年,到如今仍然一事无成。我保证,从今天开始,一定要好好地生活,继续保持乐观的心态,彻底改掉爱吹牛、爱恶搞的毛病,与人类和睦相处,做一个好蛮蛮。”接着是一个九十度的深鞠躬。
讲话结束后。一个女蛮蛮推着一个木轮小车过来。上面除了生日蛋糕外,还有各种各样的自制食品。
在“祝你生日快乐”的祝福声中,巴巴勒完成了切蛋糕、许愿望、吹蜡烛的全部过程。
几个蛮蛮给三人端来了盛着蛋糕的塑料小碟。这块鸽子蛋般大小的蛋糕甜而不腻,带有一股独特的清香,在口中停留了还不到两秒钟便化了。
其余食物则自取自食。三人拿着小碗、小匙,面对着那些黑乎乎灰溜溜的食物却迟疑犹豫不敢下手。
巴巴勒上来热情地予以介绍:这是盐焗蜗牛,这是油炸蟑螂,那几样分别是蚯蚓肉饼、红烧蟋蟀……
一听到这些昆虫的名字,三人的食欲立即便消失殆尽。茵茵放下碗匙,说晚饭吃得过多,至今肚子还撑得难受,常宁则毫不客气地提出疑问:“这些东西能吃吗?”
巴巴勒满面春风地侃侃而谈,俨然是一个养生专家:“当然能吃。不但能吃,而且还十分好吃,营养丰富,滋阴益肾、补气补血,含有丰富的蛋白质、氨基酸和维生素abcd。我们蛮蛮个个身强体健,爬墙上屋,无所不能,跟这些东西大有关系,不信你尝尝。”说完端过一碟油炸蟑螂,“别害怕,很香很香的。”
常宁摇摇头。龙振硬着头皮吃了一个,果然酥脆清香、回味悠长。
蛮蛮们争先恐后,蜂拥而上,很快就将所有食物一扫而光。
生日晚会至此就算告一段落,应部分蛮蛮要求,巴巴特给大家介绍了上龙山寺学武的经过,然后又建议大家学习武术,并表示如果愿意,随时都可以报名,它负责免费辅导。
他说:“弟兄们,武术节很快就要到了,蛮蛮们也要好好热闹一番,我们打算也在练兵场搞一个擂台,有兴趣的兄弟可以上台比武,优胜者发给奖品,希望大家提前做足准备。”
“武术节是他们人类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浑厌厌忽然跳到椅子上,扯着嗓子嚷道。
“是呀。我们蛮蛮有祖传的幻术就够了,学那些劳什子功夫干什么?”浑皮皮敲打着小碟子,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兄弟俩的一唱一和令龙振头皮发麻,觉得它们不但在社会上屡生枝节,在蛮蛮内部也是十分难缠的“刺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