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狭路相逢四
一个招式讲完后，她要求大家从头再做一遍，她在旁边仔细观察，对每人的动作提出自己的看法和评价。
“方奇，你的动作有点假，软绵绵的好像没吃饭一样。龙振力度是够了，但又显得过于生硬。常宁的手和腿配合得不够好。成宇在灵活和速度方面还算可以，可总是让人有一种轻飘的感觉。”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他擦着额上的汗，茫然问道。
“轻飘就是动作虚浮，不够踏实，不够凌厉，也就是常说的花拳绣腿，只能看，不实用。懂吗？”
他点点头：“我再来一遍，看看行不行？”一阵挥拳踢腿之后，问道，“怎么样？”
“还差一点，可是比原来强多了。好，大家继续练，只要舍得下力气，就什么都不怕。”
一个钟头后，在她的要求下，各人又做了一遍。龙振、成宇进步较快，方奇、常宁差些。她来到两人面前，正要激励几句，不料方奇又退缩了。
“我，我不想练了。”
她吃了一惊：“为什么？”
“要学就学点厉害的，像这样比比划划的没意思，”
“没意思？那你认为学什么才有意思？”虽然觉得他的想法幼稚可笑，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下去。
“有意思的多啦，刀呀，剑呀，点穴呀，暗器呀，不管学什么，都比这个强。”他仿佛一下子来了精神，说起来如大河流水，滔滔滚滚，“我们学武的目的是为了保卫龙城，可是光凭这些花拳绣腿，能对付神通广大的魔头吗？肯定不能。”
“你也有这样的想法吗？”她来到成宇面前。
“差不多。说实在话，谁不想学点厉害的，像这样的拳法，用来对付一般的山贼也许还马马虎虎，想靠它来抵抗魔头，哼。”他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表情十分丰富。
“你们还想学啥？都说说。”她忍住笑，走向常宁。
“我最喜欢轻功，飞檐走壁，就像那三个侠客一样，嗖的一下子就上到了十几丈高的房顶，多带劲。”他时而扬手，时而蹬腿，宛如一个轻功高手，正在腾云驾雾。
“你呢？同意他们的话吗？”关键的时候，她又盯上了龙振。
“一半同意，一半不同意。点穴、暗器、轻功，谁都想学，为什么？一是因为学起来过瘾、够刺激，二是因为它们厉害、威力大。对抗魔头、保卫龙城也确实需要掌握高超的功夫。但是，路要一步一步地走，饭要一口一口地吃，练武也是这个道理，必须先打好基础。拳是根本，只有练好拳，才能谈其他。听说原来的飞龙拳也是天下无敌，很厉害的，只是传来传去就变了样。”他时而急促，时而舒缓，时而慷慨激昂，时而柔和委婉。
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张平凡而又带着几分独特的脸，眼神流露出钦佩和感动，觉得他几乎把自己要说的话全说了。
就在此时，突然闯来十几个气势汹汹的家伙，龙振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为首的正是王昌北和石代发。
原来，前天练拳时，巴巴勒曾经来过，除了取笑动作不够标准外，还特地提醒他们，这里是武校生的地盘，要他们务必谨慎小心，最明智的办法就是另找地方，否则将会造成严重后果。当时他们没有放在心上，今天果然找上门来了。
“滚开，滚开。”一脸横肉的王昌北首先发难，“谁叫你们来这里乱搞的？”说罢一脚将几瓶矿泉水踢翻。
“我们想来就来，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方奇拾起滚到身边的矿泉水瓶子，毫不示弱地顶了一句。
“怎么没关系？这里是老子的地方，懂吗？”石代发冲上来当胸就给了方奇一拳，“你这个小白猪，我让你长点儿见识。”
“你，你凭什么打人？”方奇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两个人扭到了一块。
龙振、成宇、常宁一齐涌上，手脚并用，试图强行将两人分开，而十来个武校生则在王昌北的指挥下将他们团团围住。
你推我搡，拳来脚去，双方纠缠在一起，互不相让。眼见着一场混战已经开打，茵茵心急如焚，想上前拦阻，又因敌众我寡而显得力不从心，更忧虑此举会导致火上加油、弄巧反拙，一时间彷徨无主，不知如何是好。
武校学生仗着人多势众，又有一点功夫底子，个个气焰嚣张、如狼似虎。王昌北更是不可一世、骄横放肆。
“打，把他们往死里打。”
四个人被困在中间难以脱身，拳头雨点般地落在他们身上。龙振左冲右突，想打开一条血路，可是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结果还是无法脱身。
绝望之际，一声惨叫突然传入耳膜，只见王昌北左手捂住半边脸颊，鲜血正顺着手掌直往下流。
“好你个王八羔子，等会看老子怎样收拾你。”
话音未了，石代发的后脑勺也挨了重重的一下，并迅速地鼓起了一个鸽蛋大小的肿块，他嚎叫不休，抱着头满地乱滚。
核心人物的重创令对方的战斗力霎时陷入了土崩瓦解，他们全都停上了手中的动作，眼神呆呆地望着两人发愣。
“妈的，看什么看？”王昌北破口大骂，“滚。”
武校生终于狼狈撤离，临走时还不忘撂下一句恶狠狠的威胁：“记住，以后再慢慢跟你们算账。”
“来吧，我们等着。”方奇擦拭着脸上的血迹，挥舞着紧握的拳头，说完又朝地上接连啐了几口。
“牙齿没掉吧？”龙振望着地上淡红色的唾液，关心地问道。
“掉不了，只是有点松动而已。”他挤出一丝艰涩的笑容，“不碍事，晚上睡一觉就好。”
“我看到三四个人围着你打呢，总共挨了几下？”成宇一瘸一瘸地走了过来，脸上也带着一块明显的青紫。
“没数，顶多也就是七八拳吧。没关系，以后我会十倍地还给他们的。”他瞪眼捏拳做出一脸的凶相，“要不是老子肌肉厚实，可真够呛。”
“再厚实的肌肉也敌不过铁锤般的拳头。”茵茵话外有话。
“血的教训呀，哥们儿。”他用近乎沙哑的哭音说，“今后我方奇一定要苦练飞龙拳，以报今日之仇。”
“是吗？刚才你还说没意思呢。”龙振有意问道。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那是我方奇一时的糊涂，不是说知错即改就是一条好汉吗？”他径直来到茵茵眼前，“我想你是不会笑话我的，对不对？”
“肯定不会。”他的转变让她深感欣慰。
“我也有这个毛病，忽视眼前的东西，一心只想学顶尖的武功，做惊天动地的事情。”成宇颇有感触地说。
“这就像建房子，一心只想着要盖多少层，盖呀，盖呀，有一天突然哗哗的倒了，低下头来一看，才发现墙基太浅，松松垮垮的就像豆腐渣，学武的道理也一样。”常宁又想到了这个巧妙的譬喻。
望着他们那各具特色的脸，听他们谈到自己对错误的看法和认识，几天来郁积在茵茵心中的忧虑和委屈，此时全都烟消云散了。
她问龙振和常宁：“你们两个没事吧？”
“没事，不过当时真可以说是万分危急。”龙振脸上现出欲哭无泪的苦涩表情，“王昌北和石代如癫如狂，武校生个个凶狠无比，我们根本就不是对手。就在王昌北挥拳朝我猛攻的时候，突然凄厉地嚎了一声，接着就是满脸流血，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便瘪了下去，如果不是这样，他那几拳下来，我会比方奇更惨。”
“我也是。”想起十多分钟前的情景，常宁仍旧余悸未消，“石代发像一头狂躁的豹子上窜下跳，他的拳头你根本就挡不住，加上后面又有两个武校生，弄得我无处可躲，心想这下完了。多亏老天爷救我，石代发突然莫名其妙地抱着脑袋在地上乱滚，然后武校生也跟着一起蔫了，到现在我都还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一定有神人在暗中相助。”方奇带着肯定的口吻，“若不是他，说不准我满口牙都没了。”
“神人？不，不，我认为应该是大侠才对。”成宇提出自己的看法，接着又说出心中的疑惑，“不过，怪就怪在我们连他的影子也没见到。”
龙振问在一边独自不语的茵茵：“你认为呢？”
“我觉得都有可能。好了，咱们不谈这些，还是说说我们今后的打算吧。”
“呵，我明白了。”他一下子恍然大悟。
“明白什么？神神秘秘的。”她瞄了他一眼。
见龙振低着脑袋在地下四处寻找，方奇好奇地问道：“丢东西了？”
他笑笑，没有回答，人们便不再理会。约摸过了一刻钟时间，那边传来了他兴高采烈的叫喊：“找到了，找到了。”
常宁当头一句：“找到了什么？”
他打开捏着的拳头，手心里躺着两粒形状不一的小石子，其中一粒还稍微带了点红色。
“呵，你是说刚才救我们的就是这两粒石子？”常宁迅速作出了反应。
“哪个发的飞石？神仙？还是那三位大侠？”方奇仿佛在猜谜。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龙振将目光投向紫荆树下的茵茵。
“啊，原来是她。”成宇朝那边瞥了一眼，发出来自心底的感叹。
“来，给我们说一说当时的情形。”
“小事一桩，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茵茵款款地走到人们面前，云淡风轻地描绘了刚才发生的一幕，“我急得都快要疯了，幸亏口袋里还有两粒石子，便毫不犹豫地甩了出去，托大家的福，它们去了该去的地方，这回是运气，不过下次未必会有这么好彩了，我们最好能避开他们。”
“避？为什么要避？这里是鹦哥嘴，不是武校，说到哪儿我们都不怕。”成宇气呼呼地说。
“别管他，我们练我们的，大不了再干一仗。”方奇说罢又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液，咬牙切齿恨恨地喊道，“不报这个仇，我誓不为人。”
“报仇？我也想呀，可是打得过吗？好汉不吃眼前亏，鸡蛋不能跟石头硬碰，现在我们还没有报仇的资本。”
龙振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句句都说到了人们的心坎上：没错，报仇靠的是实力，而不是看谁喊得最响。
“唉，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好的地方，实在舍不得呀，可要是不走，又……”常宁唉声叹气，“能不能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影响在这里练拳，又可以避开那些王八蛋。”
方奇说：“你是秀才，你给我们出个主意吧。”
“大家一起想吧，最近我脑子不太好使。”他闭着眼睛思索片刻，突然大喊一声：“有了。”
人们精神一振。方奇忙问：“有了什么？说来听听。”
“人是活的，东西是死的，我们变通一下，把练武的时间提前两个小时，这样就可以避开他们。”
“几点？”龙振眼前霍然一亮。
“五点，五点到达这里，五点十分开始，行吗？。”
“那至少也得四点半起床，太早了吧，那时我还在做梦呢。”方奇面有难色。
“我也是。”成宇迟疑了一会说，“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个办法很好，梦可以提前做嘛，只要不再受那些龟孙子的气，什么都好说。”
“我认为完全没问题，刚开始可能有点不习惯，几天就没事了，越早空气越新鲜，练拳的效果自然会更好。”茵茵心中豁然开朗，她满意地瞅了常宁一眼，“你这个秀才总算没有白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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