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哥哥,远山哥哥,我来找你了,你在哪儿啊?”
一个梳着两条漂亮的马尾辫儿的小女孩,约摸八九岁年纪,费力的在森林中穿行着,林中静悄悄的,小女孩走着走着,身体开始颤抖起来,也是,这么大点儿的小孩子,在这种环境中,定会胡思乱想,莫名其妙害怕起来。。。。。。
小女孩突然蹲下身躯,把脸深深埋在膝盖里,声音里却已带上了哭腔“远山哥哥,我害怕。。。”
“你怕什么啊?”小女孩猛然抬起头,仰望着面前一脸笑意的少年,却依然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远山哥哥,我总觉得我背后有东西跟着我。”
十二三岁少年左右张望了一番,很正经的说道:“我帮你看过了,你背后没有东西,不用害怕了。”小女孩破涕为笑。
李远山跟随师父曾在离山上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山下有个小村庄,有个小姑娘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采桑养蚕织布,过着清苦的日子。自从小女孩得知山上住了个李远山之后,隔三差五就会去找李远山玩,李远山也将她视为自己妹妹一般。那段时光,是李远山在与师父逃亡途中最开心的日子。
李远山常年住在山上,对山上的小动物颇为喜爱,就连冷血的蛇类,李远山也时常捉来玩耍。李远山很喜欢竹叶青。那是一种浑身翠绿的毒蛇,但是毒性很弱,即使被咬,也只会发肿,并不会有其他的危险。
某天,小女孩依然来到山中,呼喊着她的远山哥哥,少年一如既往的在女孩快要害怕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小女孩笑嘻嘻的递给他一根糖葫芦说,一次只能吃一颗,不然会长蛀牙。
小女孩突然躲在少年身后,指着前方树根一条翠绿的蛇尖叫着“蛇。。。蛇啊”少年噗嗤一笑,箭步上前,熟练的把那东西抓了起来,炫耀般地放到小女孩眼前,“看,很漂亮吧,没毒的,你摸摸”女孩很害怕,但看着少年一脸自信的样子,还是没忍住好奇心,伸出了手指。
“师父,我明明给她喂了解药的,为什么会这样”
“师父,为什么,你不是给我说竹叶青咬不死人的”
“那不是竹叶青,那是白唇翠蛇,形似竹叶青,其尾微黄,下颚泛白,剧毒,一炷香内,必死,我救不了”
“小珍啊~我的小珍~~”
少年看着眼前已经哭不出声的妇人,她大张着嘴,脸挣的通红,眼睛死死的闭着,仿佛在向苍天质问,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少年跪倒在地,磕头,磕头,磕头。。。。。。直到头破血流,也没有停息。
之后,一双布满老茧的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老妇人擦了擦少年的额头的血迹,抱着女孩的尸体,蹒跚着离去。
再之后,李远山去过一次那个村庄,听说妇人已经疯了,逢人便问有没有看见自己的女儿。
“我救不了,师父也救不了,我救不了~~”啪!
李远山觉得自己左半边脸火辣辣的疼,仿佛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体,他睁开眼,猛地坐起来,捂着自己左脸不停喘息着。“老弟啊,你咋还做噩梦了咧”近在咫尺的狰狞的脸吓得李远山往后一缩,慢慢清醒过来。“大哥,你是不是下手重了点啊,会不会打傻了啊”老四慢悠悠的问道。裴老大涨红了脸,手忙脚乱的想上前查看李远山的脸,李远山又往后缩了一下。裴老大嘿嘿一笑“李老弟,你没事吧”李远山点了点头。“老弟啊,你快走吧,这马上天亮了,我说过昨晚不抓你,天一亮可就不一样了”
李远山抬头一看,果然树叶缝隙间可见天色泛青,这是马上就要天亮了啊。啊!多实在的人啊!李远山暗自感叹道。揉了揉自己的脸,收拾好小包裹,琢磨了一下,对着六兄弟做了个揖“多谢你们的干粮,还有肉干”,六兄弟都是一愣,裴老大脸色微红,颇为不耐烦的催促道:“行了行了,你快走吧,下次见到你,我们可不会手下留情。”
看着那人影渐渐消散在树林中,老五猛地一拍大腿:嘿,我觉得他不像是江城浪子。你们觉得呢?另外五兄弟直愣愣看着他,老六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出了树林,李远山深深的吐了几口气,感受着那清凉的空气浸润进自己的身体,之前的郁闷之情也缓解了很多。但是很快,李远山又重新郁闷起来,独自一人下山闯荡江湖,可是师父也没教过该如何闯荡法啊!“我这该去哪儿啊?”李远山仰问苍天,然后绝望的发现答案还得自己来想。城是不能进的,昨晚从裴家兄弟那儿了解情况之后,李远山简直恨透了那个跟自己撞脸的采花大盗。。。虽然不太明白采花大盗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盗贼。李远山努力回忆着昨晚裴家兄弟所说的每一句话,暗自琢磨着:江南西道吉州。。。一路向北。。这里是仓州城,也就是说那贼人在往东北方向走,好,那我往西方走。当年师父为了逃亡,特意去弄到了一张大唐全境地图,然后自己嫌麻烦,就逼着李远山一股脑儿给记下来了。
李远山打定主意,决意去往西边的金州。
晌午时分,李远山像个焉茄子似得站在古来镇的镇口上,这镇子离仓州城大概二十里地,但是中间隔着座大山。李远山无精打采的拎着自己的小破包裹,慢悠悠的晃进镇子里来。自己的盘缠本就不多,此地离着金州十万八千里,需得跋山涉水,难不成走过去?思前想后,李远山还是决定先挣点盘缠。于是就来到了这个古来镇,万幸这古来镇虽离仓州城挺近,但前后两座大山,交通不便,消息闭塞。这儿的老百姓甚至都没几个知道采花大盗的事,更别提能认得出来。
李远山用一块破布蒙着自己的半张脸,在镇上溜达了半天,也没见有官府的告示,偶尔会有人对自己指指点点,恐怕也是因为自己破布蒙面的关系,于是,李远山小心翼翼的摘掉了自己破布,露出一张略微有些寒碜的面容来。
李远山晃进一家酒楼,来福酒楼,唔,很平常的名字。店小二过来正准备招呼,一看这身打扮,脏兮兮的粗布衣裳,蓬头垢面倒还不至于,但是这仿佛半月没洗过脸的面容泛着一层黑乎乎的油光,头发略有些杂乱,上面粘着两片破树叶子。手里拎着个破麻布包裹,两只眼睛贼溜溜的到处瞟,活像一个贼子。店小二脸上似乎蒙上了一层寒霜。李远山见着小二神情,略一思索,便明白其中道理,倒也不气急。慢悠悠的从腰里掏出两块碎银,讪笑着递到小二面前,店小二怎能不明白其中意思,立马满脸堆笑上前“客官里边请,客官几位啊”说着伸手就要去接李远山手中的碎银,就在快要碰到的时候,李远山骤然收回手,将银子揣回腰间,一脸严肃,目视前方,清了清嗓子道“一位”小二仿佛吃了个死苍蝇一般,脸颊颇有些发烫,却也再摆不出先前的冰冷面孔,只得继续赔笑:楼上请,楼上请。
约摸一盏茶功夫,来福酒楼里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声音,门口慢慢的聚起了不少百姓,在那儿指指点点,议论不停。
“嗬,这来福酒楼咋了啊”“嗨,还能咋,被砸了呗”“为啥啊”“为啥,诺,为他”那一脸麻子的汉子使个眼色,瞄向了站在酒楼门口一脸茫然的李远山。
李远山看着这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愈加局促不安,这就纳了闷了,自己就是想吃个饭,然后打听一下哪户人家招短工而已,刚上楼还没坐下呢,突然就给赶了出来。
酒楼里的声音渐渐微弱下来,李远山伸着脖子往楼里张望着,只听见楼梯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抬眼望去,却见一名白衣女子娉娉婷婷走下楼来,走到近前,李远山仿佛看见了那冰山中傲雪绽放的雪莲,女子薄纱蒙面,隐约可见其精致五官,那薄纱下面一抹红唇,更是娇艳的动人心魂。眼睛略微狭长,却似有似无的闪动着一丝凌冽的寒意。整个人如同一块千年寒冰一般。李远山何时见过这般美丽不凡的女子,一时间竟是看得呆了。女子微微抬眼斜了李远山一眼,又迅速转过头去,眼中更是溢出浓浓的厌恶之色。李远山低头看了一眼身上那件到处破布补丁的衣裳,笑了一下。那女子不再看向李远山,还慢腾腾的向旁边挪动了几步,像是觉得离这脏兮兮的人近点,会沾染上污秽似得。那女子走到酒楼掌柜面前,胖掌柜粗短的胳膊不停擦着脑门的冷汗,战战兢兢的道“秦小姐,这。。。”“这次就这样吧,记着,下次我在楼上吃饭的时候,不要让这种脏东西上来。我们走”看着秦思雪和一众随从走出酒楼,掌柜的再也承受不住,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