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果有机会,她还是会想要逃出去的。
“没有什么不好的,这样我也能放心。”玄宇本就是个当机立断的人,当即便替她作了决定,道:“我会着人去吩咐冬枝,若她敢有伺候不周,你尽管发落她便是。”
显然,这件事是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的。
半夏心里顿时一沉,但对方的出发点也是为了自己好,她也不能说什么。
心念一转,半夏话题也随之转移,道:“对了,外面的百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闹得这么厉害?”
玄宇虽然卧病在(床chuáng),但显然对外界的事是了如指掌的。
听到她问,他倒也不隐瞒,道:“官府没有粮食可以赈济他们,他们自然是要闹事的。”
这一点,半夏早就知道了,道:“你们不可能封锁一切消息,凤宸对这边的(情qíng)形肯定早已知(情qíng),怎么可能会放任不管。”
“消息当然是瞒不住的,也没想过要瞒。”玄宇语气清浅的道:“不过,这并不代表粮食就会发放过来,赈灾的粮食永远也到不了江北了。”
听他语气如此肯定,半夏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你们……究竟做了什么?”
看她神(情qíng)似是有些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玄宇声色微沉,却还是解释道:“凤睿早就部署好了,朝中运来的赈灾粮此刻想必早已到了他的库中。只等这边局面再失控一些,他便会出面,以他的名义,将那些粮食赈济给百姓。”
他的语气如此肯定,那也就是说,这件事已成定局了。
如果说是别人,万万不可能有这样的能耐。
但,如果是凤睿,那就很有可能了。
毕竟,那个人曾是朝中那么被看好的人物。
甚至,大多数臣子都认为,这皇位将会由他来继承。
以凤睿当年在朝中的无限风光,支持他的臣子必然不少。
再加上沈家的势力……
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沈家虽然没落,但其根基不可能完全被瓦解。
凤睿又是一心谋反,只需稍加利用这些关系,便可组成一股很可怕的力量!
想到这里,半夏不(禁jìn)担心起来。
尤其想到沿途所看到的灾(情qíng),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如果再没有粮食,不知会死多少人。
作为一个医生,虽然对生死早已看淡,但也正是因为她是医生,她比谁都清楚,这些百姓将会面临怎样的遭遇。
饿死路边还仅只是个开始,大量的死亡而尸体又无法即时得到处理的话,疫病就会产生。
活下来的人***会在疫病的折磨中死去,如果控制不当的话,甚至会带来更可怕的后果。
“玄宇……”半夏虽然知道这番话很无力,却还是说出了口,道:“你收手吧,不要再帮着凤睿作恶了。”
玄宇沉默着,似是在思考着她的话,好一会,才道:“你是在担心凤宸的处境吗?”
不得不说,他把她看得很透彻。
听他说出这些的时候,她心底深处第一个想到的确实是凤宸。
因为凤宸,她才更担心眼前的局势。
同时,(身shēn)为医者,她也确确实实担心着那些百姓们的安危。
但,除去这些,还有一个原因。
“我不想看到你为恶,不想你成为一个魔鬼一样可怕的人。”这也是半夏心底最真实的话。
玄宇眼神间有些许撼动,看了看她,才道:“你忘了那些追杀我们的人,他们是如何赶尽杀绝的了吗?你忘了……你父母是怎么死的了吗?”
他的话有如利刃,直入心口。
那些纷乱无章的梦境似乎刹那时又涌上了眼前。
梦里那种无边的绝望与恐惧在她心底逐渐复苏,瓦解着她的理智。
“可那些,又与这些百姓有什么关系?”半夏挣扎着分辨。
“的确没什么关系,但,他们又能好到哪儿去?”玄宇眼里似是被千年寒冰侵蚀,冷得让人窒息,“那些所谓的市井百姓,可以为了区区几两赏银,便不问是非,不辩黑白,将你我的下落卖给官府。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人(情qíng)冷暖,世态炎凉,大概,他在那一年都尝透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才造就了他今(日rì)的冷酷无(情qíng)。
如今,他所有的温暖与温柔,都只对她一人,旁人,再没有谁能激起他半分怜悯。
不知为何,这一刻,半夏竟觉得自己非常理解他的感受,虽然也知道这是不对的,却一时找不着话来反驳他。
因为,她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对他都是一种伤害。
看她沉默下来,玄宇的语气又回暖了几分,道:“我知道,你心地善良,我也不希望你变得像我一样。所以,那些事交给我来做便好,你不要插手。”
“你刚才说,官府?”对于以前的恩怨,半夏只是在梦里断断续续经历过一些,并不是十分明了,直到这一刻,她才开始正视他说的话,“难道,不是鬼观的人杀了我爹娘吗?”
她记得,就连绎心也是这么告诉她的。
她的爹娘是死于鬼观人之手。
而且,时至今(日rì),鬼观的人对她的族人也一直心怀不善,处心积虑要置他们于死地。
“确切的说,是皇族。”玄宇一字一句说着,语气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听起来却更加让人难以质疑。
“你是说,凤宸的父皇?”半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继而立刻否决道:“我不信,这绝不可能。”
玄宇似是知道她会是这样的反应,脸上一点也不惊奇,继续说道:“当年,凤祁——也就是凤宸的父皇还是皇子的时候,一次战乱之中(身shēn)负重伤,险些不治。幸亏遇到了你娘,才让他捡回一条命。”
关于这段往事,曾一度在玉兆国成为一段传奇,五年前,半夏便听同济药铺的人提起过。
此刻听玄宇提起,她隐约觉得这事必然与她父母遇害有关,于是便听他继续说下去。
“那件事之后,凤祁便对你娘一见钟(情qíng),并展开了(热rè)烈的追求。可惜,你娘早已与你爹有了婚约,而且,她根本无意于皇室的生活。”
说到这里,玄宇眸色沉了沉,道:“为了让凤祁死心,你娘选择了离开。而凤祁也因为皇位之争无暇顾及私(情qíng),这事本来到此便结束了。只可惜,命运弄人,八年后,他们又再一次相遇了。”
这一段,半夏却是从未听人提及过,便连云娘,似乎也并不知道,凤祁曾对她娘有过这种心思。
半夏细细回想当初与凤祁第一次打照面的时候,那人高高端坐在龙椅里,看她时的眼神也是无比的威严,似乎并未有何不妥。
可是,玄宇的神(情qíng)也并不像是在胡编。
而且,她能清楚的感觉得到,他说这些往事的时候,虽然表面依旧平淡无波,眼神里却隐隐含着某种(情qíng)愫,并不仅只像是在说故事。
“那个时候,凤祁已是一国之君,而你娘,也早已与你爹成亲,并生下了你。可是,凤祁对你娘却并未死心,为了得到你娘,他用尽心思,最后,竟不惜设计想要除掉你爹。”
“如果你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半夏实在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他。
玄宇沉默下来,看向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复杂。
“因为……当年我和凤祁一样,同样无可救药的(爱ài)上了你娘。”他的声音似是来自遥远的远方,显得有些不真实。
可是,半夏却忍不住有些信了。
这大概是因为梦里那些(情qíng)形。
她一直不明白,他为何会平白无故帮助自己,甚至不惜被追杀,也要护她周全。
如果,是因为他对她娘有(爱ài)慕之心的话,一切便说得通了。
“那……后来呢?”半夏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变得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我因为(爱ài)慕你娘,所以,对她一直多加留意,对于一心想要得到她的凤祁,更是时刻盯着他的动静。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偷听到了他的计划,知道他想要除掉你爹。”
说到这里,玄宇拳头握了握,脸上闪过一抹悔色,道:“可惜,我一念之差……若早知道你娘会为了你爹而不惜自己(性xìng)命,我怎么也不会故意隐瞒这件事。”
玄宇似乎并不打算瞒她,道:“我本计划着,等凤祁的计划成功,我再出面揭穿他,这样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和你娘在一起。”
半夏心底一阵发麻,有种直觉告诉她,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所以,后来你才会拼尽全力护我离开?”
玄宇那张有如冰封千年的脸上终于有了些(情qíng)绪变化,那是真真切切的痛楚。
“也许是因为歉疚,也许是因为对你娘的(爱ài)意,我也说不清当初自己是怎样的一种心(情qíng)。只知道,无论如何,哪怕是要付出我的命,我也不能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如果说,在刚听到他坦白一切的时候,半夏还对他生出过一丝厌恶和憎恨的话,那末,此刻,那抹恨意却怎么也提不起来了。
或许,每个人都有自私(阴yīn)暗的一面,在(爱ài)(情qíng)面前,可能很多人都会像他一样迷失过。
可是,他之后的所作所为却已早已足够弥补他的一念之差。
而他,也可以永远的隐瞒这一切,但他却选择了对她坦白。
说完这些之后,玄宇似是也松了口气,道:“这么多年了,这件事一直藏在我心里,每每想起,便总觉得愧对你的娘亲,愧对你。今天说出来,心里反而好过多了。”
半夏却一时还不能从他所说的故事当中醒过神来。
潜意识里,她相信他所说的都是真的。
可是,(情qíng)感上却仍有些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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