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悟空等四人的禅房,除了小白龙,所有人都在场,包括黑风,和他那个让人不敢直视的弟弟。
之所以不敢直视,是因为黑风这个弟弟,在颜值上,有着逆天的异禀,项恭只看了一眼,就不得不叹服造物主之想象力。
五官能够扭曲成那样,简直违反了自然界万物生长皆和谐的定律,所以,项恭心理如此强大,都没敢看上第二眼。
“这件事儿,就是这样,大家一场误会,刚刚有什么冲撞,就让它过去把!”项恭为自己的讲述做了个结尾。
“既然是个误会,列位上宾又并未遗失什么物件,在下自然安心了,至于……哎哟……”黑风满脸堆笑说着,却被他弟弟踢了一脚屁股。
“阿巴……巴巴……阿巴巴……”破锣般的声音,忽然从黑风弟弟那本就扭曲,如今更显狰狞的脸上爆发出来。
黑风似乎颇有些尴尬,项恭等人那耐人寻味的眼光,可能让他如坐针毡,弟弟的咆哮,更让他如鲠在喉,他的纠结,项恭看得出来。
“够了!”黑风忽然怒吼,吓了所有人一跳。
“弟弟,我说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本就是大唐先贤的经商奥义,多少年了,大哥虽然缺钱,可是大哥从未逾越。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可是,男儿大丈夫,容颜被毁无所谓,一样要活的顶天立地,喉咙被烧哑又怎样?咱们照样得走的堂堂正正。
这是个机会,我也知道,可是列位上宾待我不薄,肯纡尊降贵,来我这个破地方落脚,本就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你还要干什么?
更何况,各位上宾,不光是给我面子而已,他们还教会了我,怎么样做生意,尤其是这位小哥,他告诉我的,不光是做生意的道理,更是做人的道理,你懂吗?”
黑风吼着,脸红脖子粗,浑身肥肉乱颤,说完,对着项恭拱了拱手,指了指看不出表情,但是头低的很深的弟弟继续说道:
“小哥,咱们萍水相逢,我也不怕各位笑话,今日之所以提醒各位不要进那间禅房,就是怕各位上宾见了我弟弟这副模样,受到惊吓。”
“阿巴……”黑风的弟弟忽然插嘴,不过语气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冲,或许悔过了?项恭不知道,他也听不懂哑语不是。
“闭嘴!”黑风却脸色一冷,厉声喝道。
叹息一声,看项恭等人满脸疑惑,黑风对着项恭尴尬地笑了笑,将他们兄弟的遭遇,娓娓道来。
原来,黑风的弟弟,才叫黑熊,项恭倒是有点儿诧异,不过那又怎样?他们兄弟俩,看起来似乎都不是什么坏人,虽然黑风的弟弟有点儿不择手段的意思。
项恭继续听着,原来,黑熊竟然还曾在天庭派下混过几年,还混出了个绰号凌虚子,应该就是想给黑熊精祝寿,准备了两粒仙丹,却被悟空一棒打死那个?
黑风和凌虚子自幼失去双亲,相依为命多年,好不容易开垦出些荒地,从沙土地里刨生活,结果却因东照怙厘寺扩建,被朝廷强征了去,而且,没有半点儿补偿。
没办法,屈支王种,多野蛮霸道,并不拿子民当回事儿,索性是也没什么治理国家的才能,甚至连税负都没有制定。
至于朝廷的维持,基本靠抄家维持,总之,谁有钱谁倒霉,可惜穷苦人家也没得到好处,但因无税负,反而商家获利。
本来两兄弟虽双亲失怙,但生活还算无忧,没想到,命运还是残忍地剥夺了他们的土地!
为了保护家园,凌虚子找到了带队的将官,要求网开一面,谁想将官并不理会,凌虚子盛怒下,打死了将官,锒铛入狱。
屈支并没有毁容毁声的酷刑,只有凌虚子知道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但是他说不出来,按黑风讲的,每次提及此事,凌虚子都会气到晕厥。
黑风说完这些,叹了口气,看了看满屋子阴郁的神情,不由感慨,
“这么多年来,弟弟一直守在家中,不敢迈出房门半步,我知道他心思一定不太平衡。
但是,君子慎独,越是每日独处,就越要时时警醒自己该如何做人。
你知不知道,在你心心念念,让哥哥想办法从他们这里弄点儿东西留下的时候,人家在做什么?
人家看到哥哥舍不得吃羊腿,特意留下了最大的一块,人家知道咱们穷,特意给哥哥留下的!
不然你晚上能吃到羊腿肉?你刚刚还在惦记着让我趁机讹诈,你的脸都被烧光了吗?
脸没了,大不了难看点儿,但是不要脸了,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我们虽然穷,但是我们不去偷,不去抢,不吹牛,不打架,不做亏心事,不坑蒙拐诈?
堂堂正正生活,就算再没钱,也是个顶天立地的人,懂不懂?”
黑风显然有些激动了,正如项恭所料,凌虚子的小动作,果然有点儿含义,可惜,也让黑风很为难,黑风最终还是遵从了本心,拒绝了,所以凌虚子才会暴怒。
不过,就算再激动,这样一语双关,可有点儿太伤人了,听黑风描述,凌虚子绝对不是个能憋在屋里不出门的主儿。
可他这么多年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甘心躲在家里,非常可能,就是因为毁容,所以觉得没脸见人。
项恭知道,黑风说的脸都被烧光了,是要警示凌虚子,实实在在的脸被烧光了,不过是毁容,可是人要是厚颜无耻了,活着就真的没意思了。
这样的刺痛,如果是项恭,他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承受,更何况是脾气已经扭曲多年的凌虚子?
果然,凌虚子被黑风吼得浑身颤抖,一手攥住黑风的衣领,一只瘦瘦的拳头捏的咯吱咯吱作响,呼呼喘着粗气,显然就要大打出手了。
“打啊,你打啊,我特么让你打!”黑风怒吼。
凌虚子被黑风吼得一怔,忽然咬牙一甩拳头,松开了黑风,夺门而出。
黑风显然也知道自己太过了,看到凌虚子愤然出走,急忙扭头去看,“黑熊……”,黑风轻叫,可惜凌虚子的身影,早已被夜色吞没。
夜幕不是水面,凌虚子也不是石子,所以即便凌虚子撞进了夜幕,也没激起半点儿涟漪,也只换来了一屋子人的唏嘘,还有黑风的男儿泪而已。
拍了拍黑风的肩膀,这个外表臃肿肥胖的身体里,暗藏的那具坚硬无比棱角分明的骨架,仿佛一瞬间就垮了,再支撑不住黑风的体重,轰然倒塌。
项恭看了有点儿心疼,安慰道:“他可能需要冷静会儿,你这样说他,他一时接受不了,过会儿就好啦!”
黑风苦笑了一声,泪如涌泉,可却没有半声抽噎,有些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终于,男人的苦楚,终于到了无法按捺的地步,喷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