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说来,滕长青并没有家的概念,与天同睡、躺地而眠,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反正问龙大陆上的蛇虫鼠蚁、猛兽飞禽根本不会伤害到她。但是在几年相处中,她懂得了睡觉要用床,床榻上要有软软的床被,最好晒出阳光的温暖味道。所以即便屋中的木床尚算安好,仍是被她收入滕远的红伞中,又取出一张占了屋内大半地的拔步床,床上是柔软有弹性的床垫,铺好的床单散发出淡淡的自然香气,让她立刻露出如孩子般满足的笑脸,扑了上去。
滕远进来时,正好看到自家主子抱着软枕在大床上滚来滚去,小脸笑得粉红。
他立在门口微微一怔,本来很压抑的心情破天荒的开始好转,嘴角轻巧的勾起,忍不住上前提醒道:“主子,满身风尘用不用烧水洗漱?”
滚动的小身子一顿,滕长青腾的坐起,面朝墙壁背露外,她尴尬的轻咳两声,“无需。”说完,忙不迭地加了一句,“未染尘埃。”好不容易卖个蠢却被人撞见,她是要杀人灭口、杀人灭口还是杀人灭口呢!可惜她舍不得……
望着主子纤细的脊背,滕远眉目微暗,“主子抱歉,让你受委屈了!”从他被主子救回后,这世上他便再也不是滕长青,只是滕远。故以,他不会提出交换身份这种蠢话,却实在不忍主子替他受辱。
“无碍!”听闻此事,滕长青方才转过身,权当没有刚才赖床滚的那档子事,冲着滕远招招手,示意他坐到床沿上。
“要不我替代主子,充当滕家嫡子?”这话怎么说怎么别扭,可确实是他真心。主子善窥人心,却心思纯透。不说老太太,就连留在后宅的几个姑娘家都不是好相处的。何苦为了他,委屈自己。
滕长青眸光一凝,立刻警惕起来,神情里是说不出的紧张,“你想要回名字?”
看着如同小兽护食般的主子,滕远哭笑不得,他坚定的拒绝,“不要,滕远才是我的名字。”
稍稍吁口气,她点头赞同道:“滕远很好听!”随之像是怕滕远后悔,信誓旦旦道:“滕长青是千年来我第一个名字,我会好好珍惜,你且放心!”她挺直胸膛,万分认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求娶人家的姑娘。那副藏起忐忑故作平淡的表情,和平常运筹帷幄的模样简直形成了反差,让滕远恨不得摸摸她发顶的绒毛。
主子萌死了!好想抱一抱、揉一揉肿么破?!
滕远凤眸微弯,整张冰冷空洞的面容瞬间变得富有生气,美的勾魂摄魄。他好脾气的说:“都是主子的,连我都是主子的!”
如果放到现代,滕远绝对是自学成才,点亮了甜言蜜语这一项技能,忠犬妥妥的。
滕长青心满意足的抱着软枕一滚,让出了半扇床榻,软被遮住了巴掌小脸,露出一双晶莹透亮的大眼如星璀璨,“一起睡吧!今天凑合一宿,明天再来收拾其它房间。
滕远似是被催眠般,身体不听使唤的迈腿上了床,等到感受到被中传来的馨香味道后,方才醒了神,顿时脸色烧红,整个人不敢乱动,僵直的躺着。
最早一年,因为条件有限,他们三人其实一直同床共枕,但是因着主子的身份,他和姬乐向来不敢有半分冒犯,整夜整夜的以练功打坐为主。后来买了姬家小馆,他们才分房而眠,有了自己的私密空间。
可是他却时常想念为主子守夜的时光,那时没有是非、没有嘈杂亦没有外人打扰……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们三人。当然私心里,如果姬乐也滚远些就更好了!
滕远不知道的是,早些年滕长青睡姿很好,她被困在试管里十年、蛋里千年,自然没有空间让她‘施展拳脚’,而现在则不然,没有任何束缚下,老实规矩的睡姿犹如江水低流一去不复返。
咚!
黑暗中双腿被一条重物所压,吓得滕远差点跳起来,伸手一探,摸到一条滑溜溜的大腿,手掌火烧火燎般收了回来。
……他忘了,主子有果睡的毛病……
她是何时脱下的衣服?
不、不,这不是问题,问题是他该怎么办?
手脚僵硬的滕远破天荒的开始怀念起姬乐,至少姬乐会嘻嘻哈哈的将主子的腿塞回去。
让一个裸脑外加雪龙惯于裹着东西休养生息简直跟老虎吃素没有丝毫区别,所以滕长青进了被窝的第一时间便将自己熟络的扒个精光,那会儿滕远脑中回荡着‘一起睡’三个字,自然将别的事情忽略的干净。
整个晚上,滕远都在吓一跳,然后往被子里塞腿、塞手的循环过程中度过。以至于第二天天一亮,他就迫不及待的起了床,坐在床边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没有比这个觉睡的更累人的了。
真是痛苦并甜蜜的惩罚哪!
天色刚刚大亮,院外便传来清亮的喊叫声。
“三少爷,老爷来了!”
滕远腾的回头望向床榻,果然,主子被一嗓子吵醒了。他脸色一沉,煞气再次不要钱的向外飙出。
至于会不会打草惊蛇,他丝毫不在意。
这是主子特意交待的,她说:既然是复仇就要有复仇的姿态,无需藏、无需怕,哪怕你变成嗜人的魔鬼,我也会将你最后一丝理智唤回来。滕远,好好去享受报仇的快乐,万事有我!
如今这人惊扰了主子,他更是不会客气了。
每夜午时的天地精华最为充足,说是睡觉不如称为修养,能源不算多,好在会积存在体内积少成多,当重要时刻就会起到大作用。
滕长青懵懂的睁开眼,很快便清醒了,正好看到摆放在床头的干净衣物和旁边冒着热气的清水。
她简单洗漱一番,换好衣服,推门而出。
门外院内。
两拨人对立而站,一行人正是滕家家主——滕江和他身后的管家、小厮共六人怒目而视。这边滕远一人,纹丝不动地堵在门口,视线里的杀意已经快要压制不住。
滕长青微微一笑,她之所以让滕远不要克制仇恨就是怕他生了魔,如今也罢,真正爆发出来倒能出一口气,可惜他还是过于压抑自己。
滕长青的人性一面本来就很薄弱,除了她认可的自己人外,其他人如何她是从心底的不在乎。哪怕今天滕远因恨失控的屠杀了滕家满门,她亦是不会眨一眨眼有多余的感情。
“怎了?”她轻轻一声打破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