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学院位置紧张,西院的住宿向来是一间间的院子,里面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建了四五间屋子,每间屋子里面两张床位。天湖书院按着床位收取束脩,但是一位学子最多申请一个院子,这也是为了方便富豪子弟的习惯。只是因着年初那么一场闹剧,估摸着现在一个院子的名额都有缩减的趋势。
当然,这和周广源没有什么关系。对他而言,即便是原先没有离开书院的时候,也不过是和其他的同学一起分担屋舍,若非学子心性,讲究脸面,周广源恨不得和他人分摊一张床铺才好。
进了屋子,周广源熟悉的四处打量了一下:“这几个月没来,你这边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如玉兄可又在课堂?”
张骞张如玉是许琦的舍友,却是个闷不吭声的性子,同窗近五年,许琦和他说的话还没有和教案说的多,更不用说其他人了。好在虽说是个闷不吭声的性子,脾气却是很好,性情温和且轻易不动怒。因此大家也就把他这性子当做脾性,置之不理了。
“除了那里还他还能在哪。要我说他就应该直接回家,做个老老实实的富家翁,何必走这条独木桥。就他这性子,即便中了举,又能如何?”相比其他人的置之不理,许琦对着张骞无疑恨铁不成钢一些。
要说张骞的性子,虽说和他家父不慈有直接关联,但是他自己立不起来也是其中的缘由之一。再怎么说张骞也是原配嫡子,在讲究嫡庶之分的大明朝,只要张骞自己立住了,谁能磋磨他。更不用说好好一个富家子弟,却沦落到和贫寒学子一起,挤一个两人间的屋舍了。
“行了,各人有各人的缘由,你又何必添乱。”周广源最担心的便是许琦的这种侠士风范,好像什么不平之事都想要插一脚,虽说有这样的好友心中熨帖,但是往往到了最后,受伤的却总是许琦:“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可别去如玉面前讲,他心思细腻最是受不了这些,你可别弄得他一年不理你。”
张骞虽说胆小怕是,却是心思细腻的很,人也敏感多愁,之前因为许琦的一句无心之言,愣生生闷了一个多月。他也不会对着许琦发泄,只是每每见了许琦都避之出去,恐如虎豹,倒是闹得许琦尴尬的紧。都说一物降一物,许琦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就张骞能够收拾。
这话一说,果然许琦就收敛了声音:“我哪敢说他,这祖宗,就是个屋里横的主。之前他家送了下一个季度的月例来,你是没瞧见,都是些残羹剩菜的破烂东西,也亏得他家那个心偏得没得治的老子也丢的了这个脸面。要我说的就要全部扔出去,以后即便乞讨也不要这些破烂东西。”
周广源看着许琦一脸义愤的样子,苦笑着摇摇头:“我约了□□兄他们过来,腾蛟他们有的已经随着东翁上任,倒是没有办法过来了,只是托人带了书信过来,里面有他的建议,等大家到了我们一起看吧。”
“也行,这事情关乎到咱们所有学子的脸面,自然要小心行事。”许琦点点头,他虽说多智,但是对着所有富家子,心里也有些发怵:“那边领头的是谁你打听了没?”
“我人刚到书院,哪里晓得。”周广源苦笑着摇头:“大约不过那几位罢了。”
“哎,你这可就说错了。”话音未落,就听着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声音,伴随着一袭白衫,一个姿容秀美的年轻男子走进了屋子:“这次倒不是那几位挑的头,而是去年新进学院的户部尚书家的嫡出二孙,夏退之带的头,那几位许是年岁到了一门心思的等着钻营,倒是没有功夫管咱们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事。”
“夏退之?”周广源有些懵逼,他虽说才离开书院没几个月却是不认识这个人物。估摸着是夏退之一直低调,隐而不发,倒是一直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只是看着现在的架势,怎么短短几个月功夫,这夏退之怎就做了那边的头名了。
跟着诸□□身后走进来的张骞一边放下书包一边说道:“夏退之虽说一年前就进了天湖书院,但是平日里向来不参与这些事情。只是最近几个月不知道怎么了,就突然高调起来。他是夏家的嫡出,人又豪气大方,短短几个月功夫,倒是聚集了一帮子朋友。”
“豪气大方,嗤~”放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许琦嗤笑了一番:“是中院那些墙头草说的话把,看来这夏退之为了拉拢人心,倒是舍了不少东西出去啊~”
“对于你来说是不少东西,对于其他人来讲说不得只是一些不要的边角料罢了。”周广源看着一脸不屑的许琦,调笑道。
“倒也是。”许琦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观点:“可怜我们这些寒窗苦读的人,十年寒窗,过独桥跃龙门的,便是这样,才有资格捡些旁人不要的边角料。”
一番话说的屋子里的人皆沉默不语,更有张骞一脸的尴尬:“好好大家团聚的时候,偏你说这些丧气话。”再怎么说,出身富裕的张骞和周广源一帮子人也有不搭之处,每次到了这个时候,便是他窘迫的时候。
许琦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当即闭嘴,转而转了话题:“广源兄,人都来的差不多了,赶忙拆开信封,看看我们的‘小诸葛’使了什么妙计吧。”胡孟词虽说文章不显,头脑却是灵活的很,一众学子中,向来扮演着‘军师孔明’之类的角色,这次他人虽然无法前来,信封倒是准时到了。
“好好好,我倒是要看看,这什么都不晓得,小诸葛也能想出招来。”周广源晃晃手里的信封。这‘辩论赛’大家都是新娘子上轿的头一回,他倒是不知道,这胡孟词能够未卜先知,晓得这辩论赛的谋划不成。
就见着周广源一撕信封,里面飘出一张薄薄的信纸来,不同于大家想象的厚厚一搭,信纸上只是简单的写了两个字:‘教案’。
周广源云里雾里的把信件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又往信封里瞄了几眼:“我拿错了吗?”抬眼看看信封:“对啊,就是这封啊。”
一众学子围着信封里里外外的翻了个底朝天,最终无奈的确认,应该是只有这几个字了。看着信纸上短短的两个字,许琦嗤笑一番:“好个胡腾蛟,这还没上任呢,就开始往玄乎了。”要说依着大家的智商,自然不会分析不出来里面的意思,只是这时候大家脑子里都紧张的很,一时半会的还是有些懵住了。
既然一时想不开,干脆先放置一边。周广源将信件放下,对着大家说道:“这学院内的公告才贴出来没多久,相信不止我们,便是夏退之那边,也是一头雾水。这样也是有些好处,大家都不懂,倒是还好说些。”
“只是这辩论一事,某却是有些难以理解。为何学院要把大家一起一起放置在平台之上,还限制参赛人数,辩论时间,说话环节,光天化日之下似泼妇般争辩,实在是有辱斯文。”
这也是大家之前不愿意参加的缘由,大明学子,即便抨击朝政针砭时弊,也喜欢一灼浑酒,几张白干,月色朦胧之下邀请三五好友举杯共饮,微醺之后带着朦胧醉意,更是有感觉不过。似是现在这样在朗朗乾坤之下,总是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这倒不是房公的意思了,看着这青天白日痛痛快快架势,颇有些那位的意思。”说罢想着北边一指,大家都默契的点头。
许琦更是连连赞叹:“就这延年师兄,倒是实在是鼎鼎有名的坦荡君子,说话做事间总是爽快的很,便是这种扯皮撒泼之事,经了他的手更是添了几分文趣。”他向来非常推崇许哲,就看着这几次在天湖书院做的事情,无一不是大大方方,就没有藏着掖着不敢说与人的事情,非常符合自己的口味。
许哲虽说在通达书院读书结业,但是也不知哪里传来的消息,说是许哲有意在天湖书院继续钻研,房公也已许诺,不日便将他收为入室弟子。一传二二传三的,虽说没有过了明路,但是大家私底下便‘延年师兄’‘延年师兄’的叫开了。
至于许哲,虽说后面晓得了这事情,但是也不是什么坏事,干脆听之任之,任由他自在发展开来。当然,文人重脸面,明面上怕别人说自己‘附庸权贵’自然是一口一个‘许大人’,至于背地里喊什么,就不是他人能决定的了。
“如此一来,咱们更是要努力了,可别到时候输了辩论,真丢了房公和延年师兄的脸面,到时候不止咱们一群人无颜见人,要是影响了他们两位就不好了。”虽说周广源比许哲大上一轮不止,但是古来读书人,向来达者为先,周广源对着许哲,还是要尊称一声‘师兄’的。
“恩恩~”大家纷纷点头,拿着抄录下来的辩论要义,仔细研究了起来。
烛光哔啵,带着跳跃的灯光,映在贴花的窗户上,倒映出一群刻苦钻研的学子模样。
就听着一声大喊:“我知道了,哈哈哈~”
诸□□大笑三声,击掌叹道:“不愧是小诸葛,料人于先,我等不如也~”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放置在一边的信件,诸□□看着疑惑的大家,笑的得意。
“诸位可知,这腾蛟兄的‘教案’两字是什么意思?”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