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杨彩君脸的时候,赵显有些微愣。
那张脸跟她足有五分相似!不过,再相似又如何!谁都不是她,更不可能取代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心中一痛,面上越发冷峻。
“你姐姐很好。我是来办事的,没法带你姐姐。你若想她了,可以让人把你送到王府与你姐姐同住几天,想必她也是想你的。”赵显心里虽不耐,面上却是不显,只淡淡的说了几句,就起身离开。他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多姑娘家,原以为是只同杨文几个赏赏花、踏踏景。晋北虽不像京城一般讲究女大男防,但终究要避嫌。
杨彩君见到摄政王态度冷淡,也知道是她唐突了,她心里暗骂自己按耐不住,面上却只能笑道:“王爷留步,这里有两位姑娘作了两首妙诗,我们文采拙略,分不出高下。听说王爷曾是名满京城的公子,不如帮我们点评一番,也算是让我们姐妹开了眼界。”
“恕不从命,本王还有要事在身,不如杨公子你们留在这里点评吧,本王就先走一步。你们不必相送。”这句话赵显是直接对着杨文说的。
赵显说罢也不等余下的人反应,竟直接一甩袍子,长腿迈步就走。
杨彩君望着那道俊逸的背影,暗里咬碎了一口银牙。
摄政王发话不让送,杨文几人不得不从。一群人只能恭身相送。
赵显自幼就耳力目力超群,这时虽已经离桃花林很远了,但是他仍能清楚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一个干净的男音传来“怎么不见沁儿表妹?”,赵显知道那是杨文的声音,他们方才交谈过,自然记得。又听到那个自称是彩君的姑娘说道:“刚才泠儿表妹身体有些不适,沁儿表妹送她去了客房......”
后面说了什么赵显已经听不清楚了。他也不想去听了。他垂眸,今日做的事都破了他先前的例,这样的行为他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出了杨府,他站定片刻,用手弹去衣袍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他右手随意一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着黑色短衫的黑脸男子。黑脸男子上来就要行礼,被赵显抬手免了。
“事情都处理好了?”
“回主子的话,平阳知府勾结鞑靼的罪证已经找到,属下还找到了几封他们来往的书信。”
“嗯。”赵显负手而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属下无能,这几日才摸清私盐案的要害,等属下去查的时候,盐引簿已经被人掉了包。”虽然还是初春,天气还有些凉,但是那跪在地上的黑脸男子却是汗流浃背。
赵显抬头看天,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却被乌云遮了大半片天。他眸色深深,似在酝酿着什么,“无妨,既然他们想要,就送给他们罢。”
……
却说这厢许泠被带到了客房的厢房了,被扶到了罗汉床上躺着。
许沁面上满是焦急,她又是给许泠倒水又是摸头的,“泠儿,可是又头疼了?告诉姐姐,疼的紧不,我让人为你寻一位大夫可好?”
许泠已经缓过来了,她对着两人微微一笑:“姐姐们不必担忧,我已经好了,头也不疼了。只刚才突然被风吹的有些不舒服,现已无碍。不如我们回去吧,那些姑娘们该问起来了。”
程香握了她的手:“泠姐姐你还是休息一会儿吧,横竖我也无事,那些姑娘们都无趣的紧,还不如在这里陪你呢。”
许沁也扶着许泠要起来的身子,“你多休息一会儿罢,你的身体还弱的很,我也不放心。父亲母亲还让我好好照顾你呢,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好,让你委屈了。”
“听说今天来的那位是摄政王?”许泠听许沁越说越自责,只能转移了话题。不过她这转移的也不高明,说完她自己就后悔了,为什么非要再说起那个人!她揉揉眉头,打听一下现状也是好的。
“是呀,听说他很威风呢!”程香点头如捣蒜,她到底是知府的女儿,对这些事也稍稍有些了解。
“那康帝?......我不过是个小姑娘,本来对这些朝堂上的事一无所知,今日见了摄政王就起了好奇心。”许泠很疑惑康帝是谁,既然是被赵显扶持的,那肯定是个年纪不大的宗室子,而且这家在宗室皇族中也不能显著。会是谁家的呢?恪王?临郡王?平郡王?
“是临郡王的嫡长子。听说他有弱症,是从胎里带出来的,因了这个他自小就不受宠,连世子的位置都让给了临郡王的嫡次子。”许沁见许泠想知道,就放低了声音告诉她。这里毕竟是在外面,她们女儿家说这些,万一被有些人听到了......
原来是临郡王的嫡长子,许泠抿了唇角。她早该猜到的,临郡王势弱,嫡长子又是个不大康健的,最容易控制。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应是见过那个孩子的,是叫揽琛?
许泠忽的想起来,有一次宫宴,那个孩子也去了。那个时候,不过六岁的他就很沉默寡言,即使被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反抗,任那些胆子比心大的奴才们拿了他腰间的玉坠、扔了他的帽子。正巧她有事要回银角殿,银角殿是太后央了皇上拨给她的宫殿,方便她在宫里出入。那时候她一月有半月都是在宫里度过的,太后、皇后都宠她,皇上也对胞弟的独女照拂有加,她在宫里的地位比有些公主还要高......
回去的路上她看见了那个孩子一声不吭地被欺负,怒不可揭,当下就狠狠地惩罚了那些宫人,又亲自为那个孩子用帕子擦了脸,还佩戴好玉坠与帽子。可能是因为同有弱症的缘故,她对那个孩子说不出来的怜惜,走之前还往他手里塞了一把纸包的饴糖......她没走几步就遇到了寻过来的赵显,那个时候赵显已经和她订亲了,似乎一刻都离不开她。赵显也看到了那个孩子,问她那是谁,她回头去看,那个孩子还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手里紧攥着那包糖。
这样也好,现在那个孩子已经十一岁了吧。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虽然被握在赵显手中的,但是处境总好过以前。
“那......今年的花朝节谁主持?”许泠几乎是颤抖着问出这句话,往年的花朝节都是由太后和皇后共同出面。她不敢直接问她们近况如何,只怕得到已夢的消息,又怕许沁和程香起疑心,只好这样问。
“估计是太后吧,太皇太后自前年文贤帝去了,就大病不起,没过半月就夢了。现在康帝年幼,还未选后,宫中事务皆由太后打理。”许沁心下疑惑,平时妹妹很少关注这些...不过,她想知道,她告诉她便是。
许泠眼前一黑,差点昏了过去。是了,新帝继位,太后被尊称为太皇太后了。文贤帝是太子哥哥,这个她知道。在她生前,赵显助了荣贵妃的儿子煜王谋划了一局,害了老皇帝,夺了皇位。在她的以死相逼下,赵显反将煜王一军,又把太子扶上了位。
她死的时候,太子应是刚继位没多久,没想到太子哥哥如今也……
许泠放在衾被上的手攥的更紧了,尖利的指甲刺进手掌心,她却察觉不到疼痛。
太子哥哥终是因她而死,如果当年不是她向赵显苦苦哀求,他现在应该在北疆活的很好吧!都是她害了太子哥哥!
她到底还是不敢问成王的近况。她病重只能卧榻的时候,身边的丫头玳瑁偷偷摸摸告诉她成王已经受刑昏迷了两日。她听了如五雷轰顶!不顾身子虚弱,也不顾满院丫头婆子的阻拦,只着寝衣就闯到了赵显议事的地方。那里在座的还有十几个幕僚,她却不管不顾,直接扑到赵显身上,拼命的捶打撕咬,想把连日来的怒意与委屈都发泄在他身上。
那十几个幕僚见状都头都不敢抬的出去了。
赵显刚开始还沉默着任她发泄,过了好一会儿才阴沉着脸为她擦去涕泪。永安不依,却因为身体虚弱只能挂在他身上,任他冰冷的唇吻上她更加冰冷的脸。
.....
许泠又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开口就要出去。
许沁和程香见她面色红润了一些,有了点血气,又见她坚持,才勉勉强强同意。
等三人回到听音阁的时候,赵显已经走了,杨文及他的同窗们也不都在了,许是为了避嫌。姑娘们都聚在一起品尝桃花羹。
见她们回来了,有好几个姑娘都围了过来。
“泠儿妹妹可好了些?方才听说你不舒服,可把我们都吓了一跳呢!”陈姑娘一脸担忧。
“谢谢陈姐姐关心,我只是先前伤了脑袋,吹不得风,这才去客房休息了一下。劳烦几位姐姐为我担忧了。”许泠浅浅笑道。
那几位姑娘见许泠虽然年纪不大,但举止进退有度,和许沁很相似,心中不由添了几分真心喜欢。
“那泠儿妹妹可要好生将养着,这初春的天气多变,时冷时热,不注意的人少不得伤风咳嗽。泠儿妹妹还是多注意些为妙。”她们安慰的话也多了几分真心。
姚姑娘也缓步过来:“许姑娘回来了!方才你跟你妹妹走了,可错过了好些东西呢!你不知道,这次的行酒令的最优者就是你呢,还是杨公子亲自判的。”她虽然面带笑意,但是语气里却带着股酸意。